不等戚一斐按照闻罪提供的线索,找到方诸老者。
方诸老者便自己送上了门,就在当天稍晚些的时候。
闻罪陪戚一斐在外面吃完了午饭,满桌都是戚一斐爱吃的、想吃的,请客十分成功,宾主尽欢。
酒足饭饱,闻罪又把戚一斐送回了郡王府,然后,闻罪就准备离开了。他倒是想一直陪在戚一斐身边,但很显然那并不现实。
每天能腾出这一上午的时间,已属偷得浮生半日闲,十分难得了。
“大忙人,要注意身体,劳逸结合呀。”戚一斐站在马车旁,敲了敲木质的车窗,与里面的摄政王对话。
闻罪虽每天都会来接送戚一斐,却很少下车露面,因为他不想引起没必要的骚动。大功坊这一带,住的都是权臣要员,不下车,大家还可以默契的假装什么也没有看见,尊重彼此的隐私,若摄政王下来了,那外面势必是要来一大批的大人物,各种跪迎。
“你怎么能确定,我现在不是处于‘逸’的状态呢?”闻罪一手拿扇,撩开车帘,模棱两可的反问。
戚一斐踮起了脚尖,却发现自己并不能探到车窗,只能原地奋力一蹦,跳起来,才用手轻轻挨住了闻罪的额头,嗯,这是跳过了,他只能假装自己本意就是如此,奶凶奶凶的道:“你休想驴我!”
闻罪眼底的青黑,一日胜过一日,戚一斐只要不瞎,就会产生合理的判断,他甚至怀疑闻罪这几天根本就没睡过觉。
“这样吧,明天你带需要批改的公文来我家,我们不出去了。我让奶公给你做好吃的。”
“我的那些公文……”闻罪迟疑的了片刻。
“我知道,都是锦衣卫的机密嘛,”戚一斐既然敢开这个口,自然是早已经准备好了说词的,“我保证不会偷看!”
“那你在一旁干什么?”闻罪对于戚一斐的提议,其实是有点心动的,这样他今晚就能早些休息,明日又还可以继续与戚一斐在一起,堪称双赢。
“睡觉啊。”戚一斐挺起了小胸脯,并不会不好意思,“我在榻上小憩,你挨着我,坐在矮几旁看公文,岂不美哉?”
重点是挨着,最好能牵手。
“真的,殿下,可怜可怜小的吧,”戚一斐仰着头,用小奶狗一样水润的大眼睛,看着闻罪,“我连续这么多天早起,身体已经要吃不消啦。”
丁公公很努力才忍住没笑,因为这个“可怜可怜我”,一看就是戚一斐和他学来的怪腔怪调。也不知道是不是戚一斐本身自带的魅力,这种事情由戚一斐做来,并不会给人一种故意学舌的不适,只剩下了狡黠的可爱。
“你往日里都什么时候起?”觉一直很少的闻罪,不太能够理解戚一斐的作息规律。
“唔,”戚一斐思考了一下,含蓄的说了个他觉得应该挺早的时间,“其实也不算很晚啦,一般巳时四刻(10点左右)就起了。”
“……食时(辰时,7点到9点)都过了。”
“但我睡的晚呀。”戚一斐很有一套自己的歪门邪道,“你们起的早,睡的早,我睡的晚,起的晚,从本质上来说是一样的。只不过是我们之间有时差罢了。”
“时差?”闻罪在口中默念琢磨了几下,就明白了戚一斐的意思,轻笑出声,这种说法可真有意思。
可爱的人,说可爱的话,没毛病!
“那就这么定啦?”戚一斐武断的下了决定。
他是真的心疼,不想闻罪再为了他折腾,但又有点贪心,舍不得疯涨的寿命,最后,便想出了个这么一个,不算体面,但至少可以两全的好办法。
“还是不好吧,会打扰到你休息的……”闻罪又道。这回的这话,就很显然是以退为进的那种口是心非了。类似于逢年过节,和亲戚说“大姨这个红包我不能要”,然后欢天喜地的把红包装到了口袋里。
这种问答,只可能有一个标准回复:“不会不会。”
戚一斐想了想,又紧跟着补充了一句:“你别嫌弃我蓬头垢面,睡姿不好就成。”
闻罪低头,再不推辞,只在心里想着,你做什么都可爱。
这与外表的美丑无关,因为摄政王他自带滤镜,不管戚一斐什么样,都觉得戚一斐是天下第一好。
定下了一桩心事,送走了闻罪,戚一斐整个人都美滋滋的,连往院子里走的时候,都是一路哼着小曲,荒腔走板,不成曲调,但就是快乐!小美人呀,怎么这么好套路。
嗯,小美人也是这么想的。
戚家如今还是什么人都没有,戚老爷子和隔壁的傅里都忙,而且是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忙。用戚老爷子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忙点好,忙点代表了上面还愿意用你,而不是准备憋个大招搞死你。有琴师也还在外面查案,争当大启第一名侦探。
戚一斐就像个留守儿童,一人略显寂寞的在大房子里晃来晃去,重看了几遍他已经看了十几年,早就看腻的四角天空。
戚家的宅子,说是分为东西两府,实则是三个大宅拼接而成的。
有戚老爷子身为一品大员的房子,也有戚一斐的郡王府,还有戚一依的郡主府。一般来说,只有公主才有资格建府,郡主则属于可建可不建的行列,历朝历代情况不同,随着身份地位政治环境的变化,也有可能会出现变化。
但反正,大启从未有过先例,给郡主建府。
群臣上奏后,天和帝却完全没想要搭理,因为他觉得戚一依就值得成为这个先例。有大臣圆滑,见劝诫不成,就又想了个新思路,他找来高僧劝天和帝——吉星年幼,合则两利,分则两败。
简单来说就是,分开了,不吉利。
这回天和帝终于听了,只不过,他的应对策略是,变相给戚家的龙凤胎一个连起来的大宅。只挂了郡王府的匾额,但戚一斐和他阿姊实际的住处,离的八丈远。
身为贵人的逼格倒是上来了,但姊弟俩想要见个面,每天都和取经似的难。
戚一斐坚持认为,他当年那双贴着奶膘的小短腿,就是这么生生给跑细的,他觉得这怎么着也应该算工伤。
咳,就在戚一斐胡思乱想的时候,有门人来报——那个老骗子,拿着老爷之前送出去的帖子,又上门了,我们是不是要把他乱棍打出去?!
“老骗子?”戚一斐一时间,都没能明白这是什么梗。
“吕妈说的。”门人回道。
吕妈就是戚一斐的奶妈,之一。戚一斐本来有四个奶妈的,最后却只有吕妈在戚一斐忌奶后,从众多奶妈中脱颖而出,得以留在戚府,照顾丧母的小郡王长大。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吕妈就是戚一斐的半个娘,从吃穿用度到读书远游,都是真的掏心掏肺的操劳着。但她却从不会以此邀功,只觉得自己拿了戚家的钱,得以在最难的时候安葬了她的一家老小,她就该对得起戚家当年的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