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为那些污言秽语,正是他在天和帝死的那一晚,从他的灵魂身上听过的升级版。
内容不一样,但却更加恶毒。
伴随着徽王世子的那一句:她放火,是想附身在我或者老六身上,说三公主毕竟是个女的。
很多很多的过往,一下子全部朝着戚一斐涌了过来。
为什么幕后之人要坚持不在天和帝葬礼上搞事,为什么幕后之人恨他与闻罪入骨,为什么幕后之人那么熟悉这种手段。天和帝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独断专行的皇帝,在他没有中风前,他不可能不准备后手对付自己依旧成长起来的儿子们。张珍的父亲张吉,就是天和帝,本来准备留给自己,对付大皇子的那一步棋。
“二郎?二郎?”闻罪已经被戚一斐不对劲儿的样子吓到了,哪怕给戚一斐披上再多的衣服,他还在说着,他冷。
戚一斐想要冲着闻罪笑一笑,让他知道他没事,但他却怎么都笑不出来。他真的,又冷又无力。昨日的噩梦,他本以为早该结束了,没想到这不过是老天爷和他开的又一个玩笑。
他果然不会被这么轻易的放过。
在闻罪带着戚一斐离开前,戚一斐死死的看着徽王世子,用意念说出了最后的话;你的条件。
把我的骨灰,带给连良。告诉他,我特别特别讨厌他,若没有遇到他,我就是一个正常人。叫他……不要再等我了。
戚一斐就这样,恍恍惚惚的被闻罪带回了宫里,呆呆的看着闻罪。明明闻罪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的到,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组合在一起,并加以理解。
“你到底怎么了?”闻罪快要急疯了,若知道戚一斐出去一趟,会出现这样的状态,他根本不会带戚一斐去什么徽王府上!闻罪自责的难以附加,又无处发火,只能问,“御医呢?御医怎么还不到?不,不对,不要御医了,去把方诸老者给朕请回来,去……”
戚一斐终于动了,死死的拦住了闻罪的动作:“我没事,别请了。”
全天下都知道闻罪与天和帝之前的恩怨,闻罪如今自打脸一般的请回方诸老者,又算怎么回事呢?
“我只是,突然很累。”特别累。
戚一斐心里其实挤压了很多、很多话,多到他根本不知道该先说哪一句,最后总结出来的就是这一句,他突然觉得很累,累到不想说话,不想去想事情。
“那就不说,不想,有我陪你。”
戚一斐合衣躺到了床上,死死的闭眼,想要逼迫自己入睡。但他的脑海里,却忍不住一遍遍的回放天和帝曾经对他的好,偶尔也会交织着出现那一晚天和帝对他的咒骂。他觉得他背叛了他,和他最厌恶的儿子搅和在了一起。
偶尔还要穿插入闻罪曾经对戚一斐的分析,有关于天和帝到底在最后自杀的那一刻,是为了他好,还是依旧在怨恨着他。
戚一斐曾以为,他永远不需要去思考这个故事的答案,只需要按照自己所想的去相信就好。
如今,现实却告诉他,不存在的,别做梦了。只有小孩子才会活在童话故事里,大人必须得直面鲜血淋漓的现实。
最后,是徽王世子一字一顿对他复述的,疑似被天和帝上身的三公主对他的辱骂。
戚一斐突然,一下子就坐了起来。
理智一点点回笼,那种整个人飘忽的感觉,直接抽离。在最恶毒的辱骂中,戚一斐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他转身,看着整在小心翼翼抱着他的闻罪,道了一句:
“我可真傻啊。”
“什么?”闻罪一直照顾着情况不对的戚一斐,安神汤已经热了一遍又一遍,却不敢对戚一斐说。
戚一斐死死的抱着了闻罪:“我没事了,真的,就是差点被骗了”
就在这一刻,他豁然开朗了一件事,不可能的,天和帝不可能附身在三公主身上。因为早在他刚刚入京,天和帝还没有死时,他就已经开始遭遇陷害了呀。从赵阿丑到吴情,再到奶娘的亲戚,这些总不能也是天和帝的手笔吧?
那个时候天和帝还在宫里,因为中风而躺着。他若那个时候就已经附身到了三公主身上,他才不会让闻罪轻松呢。
而且,想想徽王世子对对他的请求,说那么诛心的话,让连良忘了他,重新开始生活。
与天和帝那一晚的那些话,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始终愿意相信,闻罪那一日对他解释的安慰,一个人不可能好到哪里,也不可能坏到哪里。
三公主那般可怕的模样,绝对不是他所知道的天和帝!
戚一斐小声在闻罪耳边,说了他本来还打算再隐瞒一段时间的字,至少要等到闻罪登基。但现在,他已经等不了了。
“舒卿,这便是我阿爷,准备给我起的字。”
舒为始,始为初。戚老爷子在那张纸上写下:
吾六十有余,磨难不断,一身老朽,仍愿信三岁孩提便可熟记之言。
人之初,性本善。
今以“舒卿”予吾孙,唯愿他悟世间之善,勿忘根本。
“我把舒分给你,因为你便是我的善。”
闻非舒,戚非卿。
写在一起,吞与口中,便再也不会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