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母亲两人拥在一块,哭泣片刻。

直到婆子催促:“二夫人,马车已备好,三姑娘该启程上路了。”

该上路了……

沈宜姝只觉得,眼下听谁说话都觉得不对劲。

罗氏只能放开了女儿,又百般交代:“宫里不比家中,姝儿切记莫要耍性子,若是不能得宠就罢了,保住小命要紧,等熬到二十五岁,就能放出宫了,到时候父亲与母亲再给她安排一个好人家嫁了。”

这是罗氏最大的憧憬了。

沈宜姝乖巧点头,保住小命成了她眼下唯一的使命:“母亲,女儿今年十六了,再熬九年即可。

九年眨眼而逝,女儿一定会尽量保全了自己。”

母女两人定下了九年之约。

仿佛九年之后,沈宜姝当真可以从那巍峨高耸的宫宇活着走出来。

相府众人都站在府门外目送。

沈宜姝上马车时,见二姑娘沈宜姗已哭红了眼,她穿着一身缥碧色衣衫,雪白素锦底杏黄牡丹花纹锦绫披帛,也是衬得人比花娇。

相府的算计很明确,只要有一个姑娘能够入得了暴君的眼,沈家就有可能度过这次危机。

沈宜姗身上衣裙单薄,也冷得打颤。

姐妹两人挨近了一些,互相取暖。

沈宜姗仅比沈宜姝大了几个月,马车开始缓缓前行,她的内心也愈发恐惧,道:“三妹妹,听说皇上每到月圆之夜会变成狼,那他会吃人么?”

“……”沈宜姝小身板一抖,不能再听了!真的不能再听下去了!

每次听到有关暴君的传言,沈宜姝就觉得自己离死期又近了一大步。

沈宜姝安慰着二姐姐,也安慰着她自己:“哪会有人变成狼的?

二姐姐说笑了。”

沈宜姗仿佛身临其境见过新帝的残暴,搂着沈宜姝的胳膊,抖着声音道:“三妹妹,我还听说皇上六年前离宫之前那晚,他就变成了狼,不仅吃了自己的妹妹,还把三殿下的脸给咬伤了,你不是看见过三殿下么,他脸上是不是有道牙印?”

好像还真有……

沈宜姝越听越觉得邪乎,她总觉得,自己与母亲的九年之约,大抵要失约了。

刚下马车,沈宜姝就看见数名穿着太监服饰的男子,正提着水桶清扫青石路面。

晨风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不用去问,也知道此地不久之前发生过什么。

沈宜姗搂紧了沈宜姝的胳膊,颤抖着嗓音:“三妹妹,你怕么?”

别问了!求别再问了!给条活路吧!

沈宜姝紧抿双唇,摇头如拨浪鼓:“不怕!”

这时,一手持拂尘的阉人一路小碎步走来:“两位是沈家的姑娘吧,相爷提前知会过了,且随咱家从那边入宫吧。”

阉人指了指数丈开外的角门。

沈宜姝立刻会意,她与二姐姐无名无分,她们这样的身份根本没有资格从华阳门入宫。

“多谢公公。”

沈宜姝与沈宜姗福了福身子,没有摆出世家贵女的架子,半点不敢造次。

姐妹两人低着头,跟随在公公身后,一路默不作声的往后宫方向走。

沈宜姝从入宫起,就总觉得有道似有若无的威压在跟着她,但她也不知道这股威压从何而来,更是不敢随便抬头去看。

同一时间,观望台之上,一身着玄色衣袍,身段颀长挺拔的男子,眯了眯眼,看似不经意问了一句:“那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