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醒迟梨花月下白...)

北城有雪 明开夜合 3734 字 3个月前

接完电话,周弥回到餐厅。

程一念抬头看她一眼,笑说:“你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行踪老这么鬼鬼祟祟的。”

“那要这么说你不也是?”

“我……我有吗?”程一念呆了一下。

“你一个从来只吃便利店的人,现在提早半小时起床做便当?”

“我……我是为了省钱。”

周弥笑了笑,不过分追问了。

她之前跟程一念也算得上是无话不谈,但认识谈宴西之后,很多事儿就没法同她启齿。

程一念和她不一样,她是小城市过来北城念书打拼,父母双职工,独生女,一路过来,都是走的那条,大众用无数前人成功经验验证过的阳关道。

读书、考试、升学、合适年纪找到合适的人结婚生子。

没有过分大的志向,但也有自己小小的精神世界。

她觉得程一念被这条阳关道保护得很好,很简单也很干净。

自己和她不一样。

自己本质上跟顾斐斐才是一路人。

宋满知道假期周弥要去巴黎,很不痛快,她原本已经跟周弥约好了到时候要一道去逛街买衣服。

周弥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心里正在偷乐,没我管着,你正好天天出去跟小白约会。”

“……哪有天天!”

周弥盯住她,“你俩是不是在一起了。”

“……唔。”宋满被盯得不好意思,扭捏起来,“那又怎样,不是迟早的事。你见过他的,他很靠谱的……”

“又不是不让你。”周弥打她脑袋一下,“你脾气真是越来越坏。”

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宋满又亲亲热热地抱住了周弥的手臂,“姐姐,你说,小白过生日,我送他什么好啊?”

“球鞋。”

“太便宜的送不出手,贵了又负担不起。”

“素描。”

“我人像还不太擅长。”

周弥被她缠得有点烦,“他几号过生日?我这回出去帮你留心看看有什么合适的。”

“九月。”

“……那你现在问个屁。”

宋满咯咯直笑,“还说,你脾气也坏。”

两人拌嘴一阵,关了灯。

趁着黑暗,周弥还是决定多过问几句,“你跟小白,进展到哪步……”

“你也没告诉我谈宴西的事,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我说正经的。”周弥语气严肃,“别的就不说了,你现在才十六岁,有些事,心里有分寸,保护好自己。”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宋满装相,周弥就干脆就把话说透了,“我说你现在还没成年,先别跟他开……”宋满一把捂住她的嘴,“行行好!我俩手都没拉过!”

周弥笑出声。

宋满嘟囔,“你真是太可怕了。”

周弥拍她背,“行了,睡觉。”

-

谈宴西那考察团,还真是所言非虚。

一行七人,各个顶着十分唬人的title,周弥没大记得住,只认识了谈宴西的助理莫妮卡,和他们公司战投组的一个中层领导――叫尹策。

这尹策虽是中层领导,其余人对他却格外客气。

周弥自己观察后,猜测尹策应是跟谈宴西有些私交,或是同学,或是校友,亦或是亲戚。

行程很长,直飞十一个小时。

他们是晚上出发的,飞机上睡一觉白天就能抵达戴高乐机场。

周弥睡到大约凌晨三点钟醒了,舱室里灯都关了,有人发出鼾声。

她额头贴在窗户玻璃上往外望,除了隐约穿行而过的云层,什么也看不清。

从包里翻出kindle,随便看看东西打发时间。

不知过去多久,听见身旁谈宴西出声:“怎么没睡觉?”

“睡不着了。”

周弥转头看,他打了个呵欠,伸手把她手里的kindle抽出来,说:“醒了就陪我说说话。”

“说什么?”

谈宴西真是一万次不想再听见她问这个问题,简直无奈,“什么不能说?”

周弥就笑了,想了想,跟他说起自己巴黎交换的生活。

住老公寓,跟朋友合租,还有另外三个留学生,平摊下来一人两百多欧。但不可能指望条件有多好了,马桶总是堵,她几乎所有最噩梦的记忆都是在通马桶。

至于吃的,基本自己做,因为便宜;学校中午有学生餐供应,每顿只要三欧,味道一言难尽,但能保证营养填饱肚子。

最常做的兼职就是给过来旅游的国内团当翻译,他们有个群,每每群里来活儿了,一堆人抢。

周弥说:“就像火车站外面的那种黑车,出来一个游客,司机就蜂拥而上。现在不是流行一个词叫做‘内卷’,这种兼职群卷得好疯狂,为了能接单,一些留学生拼命降价,最后大家都没得钱赚。”

周弥知道自己不是擅长讲故事的那种人,每每觉得会不会太无聊,就转头去看一眼谈宴西。

谈宴西听得很认真。

她就继续说,“……也有快乐的事,比如跟我朋友去gilbertjoseph书店淘二手书。我淘到过一本绝版的《情人》,后来挂到二手网站卖了三十七欧,给自己买了一条舞会穿的新裙子。”

谈宴西问:“什么样的?”

周弥顿了一下,掏出手机来。很早以前的事了,朋友圈往后翻了好久才翻到。

谈宴西手臂撑在两人座椅之间的扶手上,凑近去看,照片里的姑娘跟一群人在一起,笑得眼睛成一线。身上穿一条绿色的,齐脚踝的连衣裙。十分浓艳的绿,可在她身上一点也不俗气,反衬得皮肤像是葱根层层剥尽后,最鲜嫩的那一点白。

谈宴西打量她,觉得有趣,这姑娘还有这么鲜辣而有活力的时候。

他正要出声,她又说:“你没去过巴黎之前,对它的想象是什么?”

谈宴西思考了一下,“塞纳河?蓬皮杜?卢浮宫?”

她瞬间扬了一下眉头,一闪而过的骄傲神色,“我跟你们不一样。读书的时候,先看了《情人》和《青木瓜之味》,觉得法国的主色调应该是幽绿、澄黄和大红色,终年炎热又潮湿。”

“《青木瓜之味》不是越南电影?”

“是在法国搭摄影棚拍的。”

“原来如此。受教了。”

周弥顿了一下,后知后觉,自己是否自说自话得过分兴奋,还未再次出声,谈宴西手伸过来,那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摩挲她的耳垂,“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周弥摇头。

转头去看,舱室里只有幽淡的光线,他低头时,眉骨之下落着一层淡青色的阴影,因此轮廓更深更分明。

他手指停了一下,好像就在等她转头,目光瞬间看入她眼里,微沉的声音,带点儿慵倦的笑,那么不急不缓的,“我在想,我可真喜欢今天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