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从哪里生出这样复杂的心机与无畏的勇气?
这个干干净净的学生仔,身家清白的高材生,本应一辈子平平安安、宏图大展,却被一个十恶不赦的黑大佬叫人一麻袋兜进了贼窝,被染得半黑不白,被害得伤痕累累,现在还只身入了龙潭虎穴。
夏六一将两只手撑在灶台上,无限痛苦地垂下头去,看到了沾染在自己腰腹衣服的斑斑血迹。那是他搂抱何初三时留下的。黑红的色泽像是毒液,一点一点腐蚀着他的心脏。
何初三跟他说,“相信我,一切都会没事的。”
怎么会没事呢?你有事啊。
氤氲的白气熏花了他的眼,他伸手掀开了锅盖,掏出一个滚烫的包子,像在沙漠中饥饿了半月的旅人,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又端起粥碗来大口喝着冰冷的粥。
吃着吃着,他停下动作,弯腰捂住了腹部。他缓缓地蹲了下来,在那冰火交融、九转回肠的剧烈疼痛中,溢出了一声虚弱而痛楚的嘶喊。
他那血海深仇的执念在这一刻碎成了粉末。他不想报仇了,一丁点都不想报了。他对不起阿大和阿姐,是他没用,是他软弱。
他只想要何初三回来,他只想要他。
第八十七章 (上)看到他哭,心疼
熏香寥寥,乳白色的烟气在房间中蔓延。乔爷用手帕捂了嘴,谨慎地呛咳出一声,将咳出的唾沫收拢在新手绢中。他拄着拐杖吃力地站着,微垂着头,小心翼翼地掀起一丁点眼皮,向前方投去目光。
一个男人坐在背光处,看不清面容,面前一方功夫茶案,慢条斯理地淋杯、纳茶。他身形高大魁梧,做此事时,动作却轻缓细致。身后的落地灯散出柔和而微薄的金色光芒,映出他如山的轮廓。
乔爷支撑不住久站,微微向旁歪了一歪,马上又不着痕迹地将自己拧了回去。
时间无声地流逝,汤水沸过一遍,又沸过二遍。终于那人提铫冲茶,此时才开了口,“那个‘捞财童子’,他叫什么?”
乔爷赶紧上前一步,趁机活动了活动酸软的腿骨,恭敬地答道:“何初三。”
“伤得如何?”
“昨天下午出了手术室,说是没有生命危险。多谢掌柜的帮忙关照了郑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