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第 177 章

“把自己的命系在别人身上的都是蠢人。”

陆重渊薄唇微启,缓缓道,“你该信你哥哥,他生死场上走了那么一遭,比你我更知道应该怎么做。”

永安王府。

顾辞穿着一身寝衣,靠在床头,满头墨发随意披在身后,他一手支着额头,一手捏着从国公府里送来的信,等把上面的内容尽数看完便收了起来。

门敲了三声,等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进”,便被人从外头推开了。

宋诗从外头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绿色小衫,手里端着汤药,看到顾辞醒了靠在床头便红了脸,站在原地,嗫嚅道:“你醒了。”

顾辞看着她笑,也不说话。

见她就跟傻了似的,一直待在原地才开口,“给我煮得药?”

“啊?”像是终于反应过来,宋诗忙点了点头,也顾不得羞怯,端着药走了过去,“我亲自盯着人煮开的,你快喝,喝完,再睡一觉,病就好了。”

她是今早得到的消息。

说是顾辞得了风寒,好几日都不见好。

她心里担心的要死,便趁着夜色,让身边两个会武的丫鬟,带着她来了这么一趟。

刚才来得时候,顾辞还没醒,没想到煮了个药的功夫,他竟然醒来,只是神色恹恹,看着就十分不好。

顾辞见她过来,也没接过,就看着她,不说话。

“怎么了?”宋诗不明所以,眨了眨眼,又用手贴了贴汤碗,确定不烫了,才说,“已经不烫了。”

顾辞:“你喂我。”

宋诗不知是听清了还是没听清,睁着眼,讷讷道:“什,什么?”

“手疼,拿不住,你喂我。”顾辞说得一本正经又理所当然,仿佛自己提得并不是什么大事,却把自己的未婚妻闹了个红脸,羞得连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顾辞知道自己的未婚妻是个爱羞的,便忍不住想闹她,这会,他支着额头,在满室烛火中,看自己的未婚妻,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等到闹得差不多了,怕她真的被自己羞走。

便弯着唇角,打算接过自己的药碗。

没想到还不等他有所动作,刚才还羞得不行的小丫头竟然坐在了椅子上,含羞带怯的靠近他,握着汤勺同他说,“你,你张嘴。”

顾辞闻言却是一愣,等到那混着汤药的汤勺递到唇边张口。

他平日喝得汤药多苦涩,可今日却觉得这药竟也带了一丝甜,让他忍不住就弯了眼。

宋诗本来就害羞,虽然这样的事,以前也没少对顾辞做,但如今换了一层身份,又被人这样盯着看,做起来总归有些羞怯,她一口接着一口喂人。

余光瞥到他的笑眼,手一颤,怕弄湿他的衣裳,好歹是握住了。

话却忍不住说出口,“你不许看我。”

不知道是不是相处久了,这含羞带怯的一句话,硬是带出了三分撒娇的味道。

顾辞抿着唇,笑,“好,不看。”他话是这么说,目光却没有移开一分,照旧盯着她看,等到把人憋红了脸,才笑着移开目光,嘴角却忍不住高高翘起。

好不容易喂完药。

顾辞没什么,宋诗倒是冒了一头汗。

她刚想握着帕子擦一回,还没动作,就被顾辞拿手一点点擦干净了,身子跟僵住了似的,脸也红得不行,顾辞温凉的指尖就像是按在了她的心口,就连两人的距离也因为他的动作被拉近了不少。

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香味。

心跳如鼓。

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许多。

宋诗觉得再这样下去,她都要晕倒了,好在顾辞并没有久留,给人擦干净就重新躺了回去。

“我听说,你让你姨母给你找了个嬷嬷?”顾辞怕她羞,便寻了个话头问道。

宋诗仿佛还处于之前的情绪中,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到眼睛触到顾辞眼中的笑意,她才后知后觉又红了脸,说道:“是,嬷嬷姓魏,如今除了教我规矩,便教我算账,打理内务。”

“只是......”

她低着头,双手握着帕子,“我学得还不太好。”

顾辞自然知道她学这些是因为什么,他心里软了一片,见她这般,终究还是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揉了一把她的头,见她如小鹿般惊慌抬头,他也没有收回。

“不必去与其他人比,我知道你很好,便够了。”

宋诗怔怔看着他,似乎是被他的话所感动,连害羞都忘记了,她从小到大,从未被人夸奖过。

父亲那就不必说了。

便是姨妈同其他几位表哥,他们对她虽多有照拂,却也很少会说这样的话......宋诗明明不想哭的,可在顾辞这样温柔的对待下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顾辞见她红了眼眶,一愣,修长的指尖抹去她眼角的泪,“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可小姑娘却只是抿着唇不说话,顾辞看了一会,叹了口气,把人揽到自己怀中,柔声安慰道:“与我说说,嗯?”

宋诗觉得这些话太难以启齿,总觉得跟个没长大的小孩子似的,可听着顾辞那么温柔的声音,她又忍不住想说,觉得就算再丢脸的事,他也不会笑话她。

所以犹豫了一会,她还是轻声说道:“我总觉得自己很没用,相貌不是最好的,才学也不算拔尖,性子又软弱......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夸过我。”

“我,我觉得自己这个人糟糕极了。”

“所以......”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也埋得越来越低,“你刚才夸我的时候,我就忍不住想哭。”

顾辞轻轻叹了口气,“傻姑娘。”他一边拥着人,一边抚着她的秀发,慢慢道:“不用去在乎别人的眼光,也不要去同别人比较什么,人存于世,总有自己的优点和闪光点。”

“你的优点便是你的善良,这一点在这个世道弥足珍贵。”

“若不是因为你的这份善念,恐怕如今的我早就成了孤魂野鬼。”

“不许你这样说。”宋诗眼角还挂着泪,可听到这话,却连一丝羞怯都顾不得了,转过头,小手捂着他的嘴,急道,“你会长命百岁的。”

顾辞的眉眼又弯了一些,他握着她的手,亲了一口她的手心,笑道:“好,我不说,我们都要长命百岁。”

枕边的那封信还在。

原本这些话,顾辞是不想同宋诗说,让她担心的,但此刻,他沉吟一番,还是握着她的手,问道:“若有一日,我辞官,你愿......”

话还没说完,宋诗便道:“不管你去哪,不管你成为什么样的人,我都会跟着你。”

顾辞一愣,似乎诧异她想也没想就这般说,他笑道,“不问问为什么?”

宋诗摇头。

她头一次那么大胆,直视着他的眼睛,和他说:“我信你,只要是你做得决定,我都会陪着你,无论荣华还是贫贱,我......”她红了脸,却不愿把目光移开。

抓着他的袖子,一字一句地说道:“我都要跟着你。”

顾辞耳听着这番话,竟觉得心中一震,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突然戳中了似的,他很少有这样的感觉,从小到大浮华名利看得多了,享受的赞誉也多了。

自然也就对旁人的言论起不了什么波动了。

可此时——

他看着自己的未婚妻,听着她说得这番话,却觉得人生至此,有这样的人陪伴在身侧,已足矣。

他抱着人,下巴抵着她,双手收紧,好一会才哑声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