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看起来,也不知是怎么谈的,两人似乎达成了短暂的和平——尽管方宵看待医生的眼神中仍然透露着不加掩饰的审视。
“看啊,你哥和你长得可真像,但是他马上就要变成一个死人了,而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蛇女将光屏推到虞幸的面前,因为光屏没有攻击力,他也并未阻止。
蛇女一边用光屏吸引虞幸的注意力,一边仍旧不断的用尾巴攻击着虞幸周身的枝条,整个空间的能量交换非常剧烈,虞幸必须分出许多心神去操控枝条中的潜意识以及黑雾。
按道理说,他是没能力再去保护方宵了。
蛇女等着看他的妥协。
然而,虞幸坐得特别稳。
他还换了一边翘二郎腿,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泛着青色的匕首。
那把理应削铁如泥的锋利匕首在他手中被当成工艺品一样转来转去,恍惚间,还有一道青色的长袍身影若隐若现。
他还是只有那句话:“你试试啊。”
蛇女面容扭曲一瞬,已经决定要让方宵以最惨烈的样子死去。
她植入在方宵意识中的深刻影响,使得她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就让方宵从房间中的椅子上站了起来。
光屏画面中的方宵瞳孔涣散,恍恍惚惚的就要往外走。
他的动作不急不缓,还带着掌控者的从容,就在他把手放在门上的那一刻,他的肩上多出了另一只手——一只戴着白手套,此刻却沾满了鲜血的手。
医生模糊的面容也出现在画面里,他就这么一手搭在方宵肩上,那张脸似乎是在笑,因为无论是虞幸还是蛇女,都从那张脸上感受到了笑意。
“大少爷,您要去哪里?”
医生这么问着。
方宵下意识地说:“这里太闷了,我出去逛逛。”
他现在全心全意的认为自己想要出门。
即便有些逻辑不合的地方,他现在也察觉不出来。
“不行哦,方少爷,您说好要在这里看我把方德明折磨死的。”医生的手微微收紧,按着方宵停在了原地。
方宵自然感受到了一股烦躁,那是被忤逆的不满。
他转身拂开医生的手,除了面对自家弟弟,他对谁都自带一股上位者的威严。
“做你该做的事,医生。我没有和你讨价还价的必要。”
方宵看了一眼瘫在轮椅上不断抽搐的方德明,方德明现在已经被折腾的浑身是血,那条已经没用了的舌头被割了下来,放在他自己的双腿上。
“人留着,等我回来再死。”
说完,方宵就转身准备离去。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身后拔刀的声音。
从小长在港口帮派之中,方宵对刀和杀意极为敏感,他猛的转头,并且做出防御姿态,肌肉紧绷。
医生握着一把手术刀,插进了肉里。
——方德明的肉里。
闪着寒光的刀刃就这样刺进方德明喉咙中,结束了他悲惨的晚年。
方宵隐约要发怒,他属于越是生气便越是冷静的那种人,他声音低沉,语气冷硬:“你什么意思。”
医生笑着把刀拔出来,刀刃上的鲜血滴落在地上,碎成了细细的血花。
“我们说好了,您要在这里看着他被我折磨死。”
“但您想毁约,我也只好提前展示死亡给您看。”
“这都是因为您,如果您不突然要走,本来还可以看到更多令人愉悦的场面的。”
这种不温不火的语气,配上明晃晃的指责意味,让方宵憋闷的同时生起一股无名之火。
他忘记了自己想要出门的意愿,朝着医生走去。
看起来,他又要找医生算账了。
屏幕这头的虞幸轻笑了一声。
没有想到会是这种发展的蛇女又呲了呲牙,她的大尾巴挥开了妄想反击的枝条们,加重了暗示。
于是,方宵脚步一顿。
从未有过的强烈的想要出门的欲望笼罩在他脑海中,相比起来,就连医生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他只冷冷地瞪了医生一眼:“不过是一个废物,死了就死了,我现在兴致正高,劝你别再做让我不满的事。”
医生道:“哎呀,那可不行。”
“我答应了方幸小少爷要做一件事,看来现在是时候了。”
提到弟弟的名字,方宵清醒了些许,他皱起眉头,狐疑地问:“他让你做什么?”
回答他的是一片令人恍惚的漩涡。
这一刻,方宵清晰地看到了医生的脸。
也是直到这一刻,他才恍然发现,原来之前他看医生的脸都是模糊的,只是他一直没有注意到这件事,就好像他的认知被什么屏蔽了,不能理解的东西被大脑完全忽略。
他清晰地看见医生对他笑着。
血红的双眼,带来一阵阵幻觉似的恐惧,洗刷着他蒙昧的灵魂,在带来一个突破口的同时,也狠狠地刺痛了他。
方宵震惊地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他好像并不是身处于家里,而是站在一片血海尸山中。
虚空中出现几只狗一样的生物,虚幻的下半身,带着长长的拖尾,向他冲过来。
血流成河,血液汇聚成河流,汹涌澎湃地翻涌着。
无数死尸从河里探出手,然后是头颅,再然后是躯干。
死尸们张大嘴,瞪大眼,不断地叫着他的名字。
方宵认出了其中几张熟悉的面孔,那是他年少时期的朋友。
因为他不听话或是没办好该办的事儿,他的朋友们被方德明砍下手指,砍下头颅,扔到港口的海域里喂鱼了。
深红色的天空如同血河的倒映,几颗清晰到令人恐惧的星星在天上移动。
他从那些星星上感受到了死亡与毁灭。
这是什么地方?
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地方?
方宵的心脏跳得快要爆炸了,他呼吸急促,向后退了几步,躲开那些纷纷朝他冲来的东西。
天上,一团漆黑的混沌爬了过去,像一只在红色天幕上爬行的大黑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