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第一句话就是问这个。
况穆的目光晦暗了些,他垂下眼眸,手尖扣着床单,低声的说:“不想说。”
季宵焕又问:“为什么不说?”
况穆沉默了一下,他看着床单上那几个早被他扣得凸起线头,声音淡淡的说:“因为我的家人给不了什么陪伴和安慰,并且......如果我告诉他们了,你就再也不会来了,对不对?”
说到最后况穆仰起头,眸色清澈的望着季宵焕。
季宵焕的食指不自觉的敲着栏杆,不置可否。
况穆鼻头一酸,又立刻低下头。
他其实心里知道答案,他和季宵焕之间隔着况进山和严敏慧,这两个人是埋在他和季宵焕之间的万里大河,大河的波涛巨浪能够将况穆所有的努力和情谊都淹没进去,终日不可到达彼岸。
明明心里难受的厉害,况穆手指的却还是扣紧了床单,咬紧了牙关死鸭子嘴硬:“你不来也没关系......我正好喜欢安安静静一个人。”
话虽然这样说,可是语气却委屈的很,说着说着声音也变了调,他揉了揉眼睛,嘴巴张了张还想说话。
房间大门及时被推开了,秦医生走了进来。
他双手插着兜,目光不善的在两个人之间巡视,他一看见况穆就气不打一处来,看着季宵焕就更来气了。
“你现在还知道来?”秦医生双手插在兜里,看着季宵焕冷哼了一声说:“我是不是和你说过他情绪不好,需要有人陪,全把我说的话当放屁了?”
接着秦医生又睨着况穆,更是心累都懒得说了,他挥了挥手:“你啊,我都不想说你了,年纪轻轻的,身体不好就算了,就是要作死,一天天不吃饭,不打针,不检查,也不告诉家人,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病人,要是不想治了,趁早收拾东西.......”
“秦医生,抱歉。”
季宵焕直接打断了秦医生的怒声,他两步走到秦医生身前,将况穆挡在了身后,虽然是在道歉,但是他的脸却冷的厉害:“是我疏忽了,我以后会多注意,还麻烦您多多上心。”
季宵焕态度很好,秦医生冷哼了一声,声音却也缓和了不少,他大致说了说况穆的情况。
别的都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况穆不好好吃饭也不配合检查,反反复复的发烧,到现在也弄清楚是他感冒没好还是胃病导致,没法进一步治疗。
秦医生出去后,房间里剩下两个人,况穆坐在床上别着头,一言不发的犟着气。
况穆生气一向不需要什么理由,季宵焕也懒得揣摩他为什么生气,他从衣兜里拿出手机,像是是要打电话。
况穆侧目看了季宵焕一眼,眼看着他又要往门外走,况穆忽而挣扎的要从床上下来,伸着手要去够桌子上的水杯。
季宵焕站的距离桌子近,眼疾手快的拿住了桌子上的水杯。
他顺手摸了摸瓶身的温度,手指触到了一片冰凉,季宵焕皱了下眉头,转身又加了些热水递给了况穆,问:“为什么不吃饭?”
况穆接过季宵焕手里的水杯,他双手捧着杯子,望着杯口氤氲的热气,觉得心口也被暖的热烘烘的。
他头低的深了些,小口小口的抿着热水,水有点烫,烫的他嘴巴红润,舌尖不老实的舔着嘴角,像一喝水的小仓鼠。
他声音轻轻的说:“胃不舒服……。我不想一个人吃饭,吃不下去。”
况穆的脚动了动,又不自觉的将自己缩了起来,裹着白色的被子把自己快要揉成一个小圆包子。
他的眼睛没有看着季宵焕,佯装若无其事的盯着床单出神,是一丝绯红顺着脖颈一直爬上了耳根。
况穆性格又犟又傲,很少有如此直白表达自己情绪的时候,现在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季宵焕也不知道真没听懂还是故意没有听懂,他从嗓子里发出一声笑:“那看来你还是不够饿。”
况穆愣了一下,一口气没上来,被季宵焕这句话噎的心口难受,好看的眉头都跟着拧了起来。
他总是这样,每次见到季宵焕都满心的欢喜,可是季宵焕就像是和他过不去一样,一句话就能将他的欣喜全部扑灭,就像是兜头浇了一身的冰水,浑身都冷的冰凉,却还剩下一颗孤零零却又炙热的心脏在不断的跳动。
季宵焕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没等况穆反应过来,他就转身径直走出了房间。
病房的大门再次合上,沉重的好像有千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