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原野突然就意识到,他似乎有点喜欢被程燎这样注视着。
歌曲唱到间奏部分,林原野停了下来,侧耳认真去听身旁鼓点的节奏。鼓手坐在架子鼓后方,手中松松握着两根鼓棒,动作看起来驾轻就熟。
显然对专业的鼓手来说,这是一段比较简单的演奏。
余光飞快扫过台下站立的男人,林原野忽然笑了一下,指尖从话筒上松开,转身从鼓手手中拿过鼓棒,凭着脑海中已经不算清晰的记忆,将右手那根鼓棒轻轻抛向空中。
鼓棒在空中顺利完成头与尾的翻转,林原野伸出右手,稳稳地接住鼓棒的尾部,踩着吉他始终未停的弹奏,在大鼓上落下完美的节奏点。
林原野操纵着手中的两根鼓棒,在鼓声短暂地出现断层过后,又顺利地合上了吉他声中的节拍。
台下的娃娃脸忍不住张嘴惊呼了一声,望向林原野的眼睛里缀着憧憬与向往的光芒。
他的架子鼓其实敲得有些滞涩生疏,但即便是这样,沐浴在明亮灯光里的林原野,也依旧看上去明媚灿烂,而又熠熠生辉。
程燎就那样站在台下看着他,从头至尾未给出过只言片语的评价,身侧自然垂落的指尖却难以自抑地动了动,望向他的那双黑眸里,似有藏在月光后的潮浪无声缓慢地翻涌而起。
承载着男人注视的目光,在酒意的教唆之下,林原野大着胆子尝试了一下转鼓棒。
然而他本身就未系统学过架子鼓,加上多年以前的身体记忆早已消失,林原野的尝试失败得很彻底。鼓棒从他的指尖翻滚而下,朝着前方一路滚了出去。
林原野嘴唇微微抿起,遥遥朝着站在台下的程燎,露出耍酷失败后不好意思的笑容来。
他的笑容砸得程燎心中微微一动,男人眉眼不动地迈出脚步,走到舞台边捡起了那根滚落的鼓棒。
林原野自觉将剩下那根鼓棒,交还给了架子鼓后的鼓手,老老实实地回到话筒前唱歌。然而余光里却瞥见,从舞台边捡起鼓棒的程燎,并未归还手中的鼓棒,而是大步抬脚跨上舞台,拿走了鼓手的另一根鼓棒。
他心中微愣,口中唱着倒背如流的歌词,视线却情不自禁地追向了程燎所在的位置。
后者轻轻活动手腕,似乎是为了快速熟悉手感,修长的食指与中指夹住长长的鼓棒,同时张开无名指与小指,将那根鼓棒夹在指间旋转起来。
林原野眼也不眨地怔在了原地,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男人看,就连歌词也忘了唱。
下一秒,对方轻松接住逆时针转回的鼓棒,带着少许漫不经心的神色垂眸,手腕位置稍稍施力,严丝合缝地踩着歌曲的节奏,用手中的鼓棒敲出密集而又有力的鼓点来。
那鼓点不似敲在鼓面与镲片上,倒像是直接敲在了林原野的心上。害他胸腔内那颗本该安分守己的心脏,也不受控制地跟着怦怦跳动了起来。
林原野从未有哪一刻,像此刻这般觉得,喝过酒以后的心脏是如此滚烫与澎湃。
这大概是他经历过的最令人啼笑皆非的演出。歌手竟然因为被鼓手吸走了全部注意力,临时中断歌曲的演唱,最后在吉他手与鼓手的联合后奏中,沉默地终结了这场意外不断的演出。
从满堂喝彩中走下来时,林原野的心跳频率仍然还没有恢复正常。他站在舞台旁的台阶上等程燎,看对方放下鼓棒起身,缓缓朝自己走来时,忍不住轻声开口问:“你学过架子鼓?”
“学过。” 程燎停在他面前,嗓音低沉地回答,“因为看了一场很喜欢的演出,所以自己上网搜了教程。”
林原野下意识地追问:“什么演出?”
程燎却看了他一眼,不再回答了。
敏锐地从对方反应中察觉出了什么,他克制地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也许以他们如今的普通关系来说,问题的答案还不足以能够说给他听。
关于这个小小的插曲,林原野没有太过放在心上。他很快又仰起脸来,朝面前的男人露出漂亮的笑容,“程哥,” 他其实并不清楚程燎的具体年龄,可有的时候,他也想学着别人那样叫对方,“下次可以教我打架子鼓吗?”
他站的地方恰好迎向舞台旁的灯光。在程燎的角度看来,他那张脸就像是白得近乎剔透发光。流淌的光线投落在他的瞳孔里,似有点点星光闪耀,程燎难以克制地回想起了,他失手丢落鼓棒时不好意思的笑容来。
“可以。” 喉结轻轻滚了滚,程燎眸光微暗地看着他回答。
手把手教也可以。
林原野分毫未察地点了点头,“那——”
发觉对方仍是在看自己,他蓦地止住话锋,神色困惑地扬起眉来,“怎么了?”
“没怎么,” 从他脸上收回视线,程燎淡淡解释,“大概是酒太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