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他们无法羞辱我的母妃,无法羞辱母妃日日疼爱的三皇兄,只能羞辱我。”岑黎玊说着,思绪飘远了些,仿佛那些回忆又浮现在眼前。往日的痛苦和对江也的安心,让他彻底放下了防备,断断续续地说起以往的事情。

“母妃对我置若罔闻,疼我的人只有我身边的嬷嬷……不过她也死了,说来惭愧,如果不是因为照顾我,她也不会死。”

“我等了很久,他什么时候会来兑现诺言,但是他再没有进过宫。”

江也不知道这个‘他’是谁,但江也并不想问。如果岑黎玊乐意说,那么自然会说,如果不乐意,那问了也是白搭。可江也心里朦朦胧胧总觉得这个人是薛子钦。

岑黎玊又接着说:“四年前,我遇见宫里的画师,他对我很好,陪我说话,教我画画,很长一段时间,宫里只有他敢和我说话。”

说到这里,岑黎玊又闭上了眼,他表情有些挣扎,继续说道:“怎么可能有人真心对我好,他是二皇子派来的,他假装疼我……然后我,我……”

“后来我亲手把他杀了。”

虽然话没有说明白,但是各中内容,江也已经猜到了不少。

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将岑黎玊搂在怀里,更加搂紧了些。岑黎玊没有再说话,但是从他肩膀微微的抽动,江也知道他又哭了,这次不是因为噩梦,而是因为回忆。

江也很难去想象这世上还会有这种毫无理由的凌辱,还会有人对自己的兄弟如此残忍。

那些江也试图从只言片语里猜测出来的始末,在岑黎玊的记忆里,深刻又痛苦,却崭新发亮,时时梦见,历历在目。

岑黎玊幼时偶然听见过年长的宫人跟说故事似的给宫里年纪小的婢子说关于他的事情。

“九皇子出身的时候,皇上那个高兴啊……皇子满三日后赐名,锦妃娘娘有多得宠呢,即便是还没出月,下不了床,皇上也是当着她的面,大笔一挥给九皇子赐名。锦妃娘娘就看啊,皇上一横、两横、一竖再一横,一个‘王’字写在红纸上,锦妃娘娘笑得跟花似的……你们想啊,皇子赐名为‘王’,这是皇上多大的寄寓?可圣意难测啊,皇上又给添了一笔,添了一点。”

“玉?”有婢子仰着小脸,天真地猜测。

“点在上头啦,是个‘玊’字!”

“那是什么字?”

“那字儿可不重要,重要的是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便是美玉有暇,不完美啦。”那宫人说着,还故作惋惜地摇了摇头,“锦妃娘娘当场脸色就变了,九皇子给赐了个这样的名,圣上对他可是没有一点指望喽。”

那时候他不明白这段话的意思,可后来他无论怎么求见母妃也见不到一面的时候,他突然有些明白了。

父皇曾经很疼他的,在他幼时,常常会来母妃宫里看看母妃,也看看他。也只有在那个时候,母妃会对他温柔,会亲昵地叫他玊儿。后来大概是父皇太忙了,鲜少来看他,同样的,他也就鲜少见到母妃了。

宫里的人,人人都是拜高踩低,除了他身边那位照顾他的嬷嬷。

皇子欺负他,宫人也欺负他,锦妃从来不过问。嬷嬷拦不住,每回只能给他身上的外伤上点药,然后抱着他哭,说他命苦。

但岑黎玊觉得,有嬷嬷在,不算命苦。

待他全心全意跟嬷嬷生活在一起的时候,嬷嬷死了。

某日他被人打破了头,流着血跑回自己住所找嬷嬷,嬷嬷却倒在院子里,口鼻全是血。

从那以后,岑黎玊认清了些现实——他生下来就是不被爱的。

最能让人绝望的,无非是在他走投无路认命的时候给他一点希望,再把希望捏碎。

岑黎玊十二岁的时候,某日被宫人欺负,被一名面生的画师所搭救。

画师对他示好,教他画画,两人无话不说,朝夕相对。

整整两年时间,两人如胶似漆,甚至让岑黎玊忘记了在宫里被欺辱的痛苦,然后便顺理成章的坠入爱河,几乎在爱河里溺毙。画师便提出要与他交欢,岑黎玊拒绝了。倒不是因为旁的,单单只因他的羞涩。

然后那人便给岑黎玊下了药,等着岑黎玊求他欢好,看着岑黎玊跪在地上求他,疯狂的笑。再极尽凌辱之事,再无往昔温柔。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他被人强暴到几乎昏厥之时,二皇子踹开了宫殿的门,带着一群宫人,亲眼目睹那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