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属下不敢 茶榷 2731 字 1个月前

“文旭,给他呈上纸墨。”汴清予又命令道。

江文旭很快就将纸墨递上正堂。

有了纸墨,素白长衫的少侠捏住楠木笔杆的手青筋四起,檀皮纸落在眼底,他匍匐在地,落笔如飞般写到——

“我名苏郁景。我乃赤焰帮左长老的二徒弟,北圻宗一行二十人,除我之外,无一幸存,魂与楼一行,我意外见到黑衣人的面容,正是开阳派掌门,另外,江湖传言赤焰帮得到了失传已久的《陵元功法》,皆为虚言,只是开阳派掌门却信以为真!”

“想必开阳派掌门是为了三派切磋中能夺得头筹,因此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够得到《陵元功法》的机会,宁愿蛇蝎心肠,滥杀无辜!”

那人上半身几乎伏倒至与地面平行,右手用劲之大,似乎真能做到入木三分,乌墨洇晕,透过檀皮纸渗到平铺的石砖上,宛如聚集成一团的可怖的黑色蛆虫。

写完,他迅速站起来,将这张纸递给晁子轩。

晁子轩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一遍,而后低声自语道:“倘若苏少侠未有一句谎言,那开阳派出手的动机也成立了。”

虽然声音不大,只是晁子轩个人推断,但是在场人皆为修炼武功的侠士,耳力超过寻常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晁子轩将纸传下去,先是给北圻宗两派掌门,蔚楚歌,汴清予纵览,再交由昭元寺觉明大师阅览,最后流转到其他大门小派的江湖人手中。

与此同时,晁子轩的视线再次落在徐悯身上,只是这次的目光里终于夹杂了一些不甚明了的东西,他沉声问道:“徐掌门,你可有要辩解的?”

虽然苏郁景的供词没有传到徐悯手里,但他就站在苏郁景身旁,早在他伏地而书的时候,徐悯就看清苏郁景的控诉。

一瞬间,徐悯忽然只觉身心俱疲,他开始厌倦这个尔虞我诈,绵里藏刀的江湖,于是也懒得辩解,他几乎是自暴自弃地说了一句,“九月廿九日晚,我在开阳派掌门闭关修炼之地,因此无人可以作证,但是我没有屠杀赤焰帮满门,我不会傀儡术,我若撒谎,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多么苍白无力的,连辩解都算不上的一句话,勉强只能算是拙劣的狡辩。

下一刻正堂的光景已经可以预料,与徐悯想的几乎如出一辙,耳边果然须臾间沸腾起来,像是一场忽如其来的疾风骤雨,伴随几声惊雷忽然乍响,噪杂又喧闹,世俗且可笑,眼前的众人嘴脸蓦然变得模糊起来,仿佛化作青面獠牙的魔鬼,在徐悯面前张牙舞爪,在得意地叫嚣——

“难道开阳派掌门果真为了《陵元功法》不择手段?!”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开阳派掌门说这是《陵元功法》,怕是后来不知道从哪个小门派手中夺得的假的《陵元功法》!”

“难怪当时开阳派掌门第一个看出来赤焰帮尸体的骨头是黑的,我当时还以为是掌门观察地细致入微,却不想原来是他早就知道!”

“人证物证具在,阁主快些将这歹人伏诛!”

“原来你就是魔教余孽,江湖的毒瘤?!”

“……”

众人再次做到不谋而合,观点一致,此起彼伏的声音像是疾速汹涌的浪潮,裹挟着凛冽寒风与刺骨的碎冰而来,一往直前,强硬地重重地压在徐悯的脊梁骨上。

这次,徐悯选择缄默无言。

修炼魔教功法,屠杀赤焰帮满门,两顶大锅往自己头上一扣,徐悯知道,他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就算后者罪名尚且不能断言,前者……他也无法解释。

世人先入为主,得他一朝罄竹难书。

徐悯的沉默反而激出众人更深的愤慨,眼见场面以声讨口诛为主的群舌之战愈发吵闹,临近一发不可收拾收拾的地步,晁子轩出声主持大局,他声音高亢地宣布道:“既然徐掌门不对苏少侠的供词做辩解,那这场江湖大审初审暂时告一段落。我明白大家对魔教恨之入骨,除魔心切,但是目前的证据,并不足以给开阳派掌门定罪,只能肯定他在赤焰帮一案中嫌疑重大。”

“我们正派对魔教滥杀无辜深恶痛绝,因此陵昭北联盟也不能随意给人判刑,目前最好的选择是,疑罪从缓。”晁子轩缓缓道,“只能先委屈开阳派掌门,去昭元寺走一遭了。”

晁子轩话说的委婉,算是给开阳派掌门留了最后几分薄面,但是大家心知肚明,昭元寺是陵昭北联盟中负责关押犯人之地,阁主的意思是先将开阳派掌门暂时关押,等搜集到更多的证据,再审一次。

可是等搜集到足够的证据,又是猴年马月?

更有心思活络的人想,江湖人一生何其漫长,动辄几百年的时光,就算退一万步,开阳派掌门是遭人陷害,等确定无罪时再放出来,也不知春红满地,大雁复归了几个秋收冬藏?

明眼人都看出来,开阳派这次,是真的栽得彻底。

北圻宗三派,原本公认的名存实亡的天枢派,转眼间变成了开阳。

但是好在陵皓阁依然屹立不倒,于是一些人拍马屁的功夫还是能排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