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凤归墟 故栖寻 2729 字 3个月前

说着,他还从怀里掏出那枚竹牌来,塞到玉尽欢手里:“我把我的这个竹牌也给你,到时你手拿两个牌子,不怕他不尽心尽力医治你。”

三昧的登门牌,生命垂危之际无异于救命金丹,江湖上人人争抢,他竟就这么拱手相让。

玉尽欢心情复杂地盯着手中竹牌,半晌没吭声,而后他把竹牌收入怀中,嘻嘻笑道:“墟弟处处为我着想,为兄愧不敢当,眼下就要回报一二。”

沈墟以为他要大手一挥给他一笔花也花不完的钱,刚想推辞说不用,玉尽欢道:“这水太冷,不能久待,你试试运内功相抵。”

沈墟原以为他在说笑,三更半夜的练什么临时功?但觑他神色认真,心中虽疑惑,但也听话地运起生息诀。

只听玉尽欢在耳边讲解:“常人平日里打坐练功,只知道引气息于经脉内缓缓流转,顺其自然,往往力有不逮随即止歇,不去强求,所以这个过程温和且漫长,进益迟缓。此时你运动御寒,是迫于无奈,不运功就会受冻,有外力相抗衡,较之平时必会多费心神,你今夜且试试看将内息化于外,把这一桶冰水化热。”

沈墟听他指点,缓缓阖目,在水中静坐调息。

初时他全身冰冷牙齿打颤,手脚都冻得麻木,待内息在周身经脉内转了三圈,便觉寒意大减,眉头舒展,待得转到第六转,但感丹田火热,经脉若焚,反觉泡在冰水里清凉舒服。如此一个时辰,突然之间,平时气息不易走到的各处关隘奇穴畅通无阻,周身内息绵绵流转,全无阻滞。

两个时辰后,桶内冰水转温,再逐渐转热。

此时已近破晓,神思困倦,迷迷糊糊间,玉尽欢在耳畔说了句什么,似乎是夸他,沈墟没听清,但觉受用,而后身子一轻,他人便离了水,触到柔软舒爽的缎面被衾,转瞬间沉沉睡了过去。

待第二日神清气爽地醒来,沈墟一睁眼,就感到体内内力充沛,身子说不出的轻盈舒展。

他眯着眼伸了个懒腰,倏地察觉到一股视线,猝然扭头,只见玉尽欢躺在他身旁,侧着身子撑着头,一瞬不瞬地含笑注视着他。

沈墟被他瞧得心头一突,搭在被面上的手指蓦地蜷起,但见玉尽欢意懒神闲,衣冠齐整,全身上下无一丝不妥之处,不知为何,沈墟轻轻松了一口气,但这口气还没松到底,目光往下一转,登时吓了一跳,仓皇将搭在腰间的锦被拉上去,盖住赤条条的身子和通红的脸,在被里闷声质问:“我,我怎么没穿衣服?”

“你昨夜那身衣服都湿透了,如何穿得?”玉尽欢慢条斯理道,他守了一早上,就等着看沈墟此时的反应呢,不出所料,果真有趣。

有趣有趣。

“那我怎么在你榻上?”沈墟又问。

玉尽欢轻摇玉扇:“你泡了那么久的凉水,再睡地上,万一着凉了,为兄心里过意不去。”

“那,那你为何不给我重新换套干净衣服!”听声音,沈墟似乎在咬着牙说话。

玉尽欢无奈摊手:“墟弟,你要体谅一下,为兄生平只知如何给别人脱衣,从来也没试过伺候别人穿衣,此事实在强人所难……”

他话未说完,沈墟腾地坐起,鬓发微乱,含臊带嗔,显得肤色愈白,唇色愈红。他那双眼睛黑白分明,澄净透亮,瞪人的时候别有一番难言滋味。因未及弱冠,一副身子骨挺拔英秀,还带着他这个年纪特有的清癯单薄,以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劲儿。

玉尽欢摇扇子的手顿了顿。

“你再与我说这些浑话,我就不客气了。”沈墟冷冷道。

嗯,没错,这是这股劲儿。

直教人忍不住要狠狠欺他,好好领教一番他嘴里说的不客气是哪般不客气。

玉尽欢但笑不语,眸色渐深。

沈墟并未察觉他眼神的变化,裹了被子起身,去包袱里翻了干净衣裳出来,到屏风后更衣束发。

待一切整理妥当,再转出来时,玉尽欢已不见踪影。

沈墟以为是自己方才那句话说得重了,把人气跑了,踌躇一阵,又念及玉尽欢身子不好嘴又欠,出了门一个不顺意就要与人起争执,这琅琊城里眼下高手云集,他光挨打还好,万一丢了命可怎么行?

这么一想,越想越担心,当下解下挂在床头的不欺剑,出门寻人。

他先去敲隔壁的门,房里无人,花意浓等诸姐妹一大早也不知去了何处,又在客栈里寻了一圈,仍不见玉尽欢踪影,只好上街。

街上到处都是喜庆气象,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唱戏的摆摊儿的走高索的算命的齐齐出动,沿门唱卖声韵致参差,满街不绝,人人脸上笑逐颜开,喜气洋洋,好像明日不是少城主大婚,而是他们过年。

沈墟久居剑阁,过惯了冷清平淡的日子,此生从未见过这许多人,他孤立繁华街心,眼看人流如织,耳听欢声笑语,一时间茫然无措,手心里竟渗出一层冷汗来,脚下也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如临大敌。

但也仅有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