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货郎在骰子上做了手脚。”沈墟忍不住道,“再来多少回,你也赢不了。”
“我知道。”玉尽欢道。
沈墟:“你知道?”
知道还充冤大头?是嫌头不够大吗?
玉尽欢被他一本正经生气的样子逗乐了,手痒,想捏脸,好歹忍住了,轻咳一声:“你不是喜欢这灯吗?”
“喜欢是喜欢……”沈墟话说一半,打住,蹙眉,“你是因为我喜欢才跟他玩关扑的?”
“若是听他的,只赌三两,咱们没了钱,也得不到灯。”玉尽欢道,“我想要灯,那就得找到一个即使我输了也能让他心甘情愿交出灯的两全之法。”
“重金诱之。”沈墟恍然。
玉尽欢颔首:“现在懂了吧?我买的不是一个灯,还是他今夜的谋财之物。”
沈墟:“但十两还是贵了些,你也不必……”
“千金难买心头好,钱财乃身外之物,你也不必替我心疼。”玉尽欢打断他,调侃道,“哪一日若我死了,钱还没花完,你才真的要心疼我。”
“是吗?”沈墟淡淡道,“我怎么觉得,相比之下对你来说,钱花完了人还没死的境况更惨呢?”
玉尽欢无可反驳:“啧,墟墟,我发现你变了。”
沈墟:“变了?”
“变得伶牙俐齿了。”玉尽欢倒转扇柄敲了敲他的脑袋,“走吧。”
沈墟:“走去哪儿?”
玉尽欢:“此处人多眼杂,过于喧闹,我们自去泛舟布筵,赏月观莲,岂不清静?”
二人于是租了一条乌篷船。
撩帘进去时,船舱里已备好薄酒与小菜。
刚坐好,艄公拎了一壶热茶进来:“两位客官晚好,今日观莲节,这是船家特地赠送的‘吓煞人香’,二位慢饮。”
“吓煞人香?”沈墟觉得这名字有趣,接过细瓷茶壶,揭开壶盖,扑鼻一阵清香,幽浓甘醇,叹道,“果然香煞人!”
低头,只见壶中汤色碧绿清澈,茶叶蜷曲,银绿隐翠,茸毛披覆,将茶倒入碗中,抿一口,满口清香,舌底生津。
“此乃碧螺春。”玉尽欢道,“出自碧螺峰上,又卷曲似螺,所以得此名。只不过人们惯爱叫它吓煞人香,因它香气袭人。你爱喝,就慢慢尝,喝完再沏,只不过饮茶能提神,当心夜里睡不着。”
“你酒量不好,也莫贪杯。”沈墟放下茶,扫一眼几上酒壶。
上回玉尽欢一杯倒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沈墟心有余悸,怕再被他认错按在榻上轻薄一回。
玉尽欢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笑而不语。
乌篷船离了岸,一摇一晃地往湖心驶去,笙歌渐远,自雕花小窗望去,满眼皆是半人高的荷花、大如油纸伞的莲叶、浮萍、芦苇、茭白,纵横交错,铺满水路,沈墟自幼长在悬镜峰上,从未见过此等水榭湖景,颇为新奇,在里边待不住,径自出了船舱,坐在船头。
玉尽欢也随他出来,臂弯里多了一把乌木瑶琴。
琴是方才在集市上买的,玉尽欢一边嫌弃它成色不好,一边又觉得琴身的凤穿牡丹图雕得雍容传神,很符合他的身份。有钱人买东西一般不看缺点,他只需要一个买它的理由,不管这个理由有多中看不中用,只要找得出来,就已足够。
“你要弹琴?”沈墟抬头问。
玉尽欢走到他身旁,席地而坐,置琴于腿上,随手撩拨一记琴弦,问:“你有什么想听的曲子么?”
“我想听什么你便弹什么吗?”沈墟扭头,盯着他被夕阳余晖映亮的侧脸。
玉尽欢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