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之后,又把那个杯子塞进陆早早的手心里,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陆早早掌心里擦过一圈,带来一丝坚硬的触感,谢洄年的脊背微微坍塌,弯了点腰,说话之时眼神几乎要和陆早早平视。
陆早早噎了一下嗓子,被这样的目光一注视,感觉手在发着颤,拿杯子几乎都要拿不稳。
“你还欠我一个稍微像样一点的东西。”谢洄年语气沉稳冷淡得可怕,忽而又轻笑一下,“不过没关系,等过几年之后,或许会还回来的。”
陆早早满目惊诧地抬起头来看着他,“什么意思?”
她怎么一句话都没有听懂,不对,应该是一个字都没有听懂。
然而谢洄年并没有要解释给她听的意思,只是又留下一些更加令她扑朔迷离、摸不着头脑的话,“我也欠你,到时候我也会还给你。”
说完谢洄年就走了,又继续回到人群里一脸迷醉的样子,只留下陆早早双眼空洞、模样呆滞地低头望着地板发呆出神。
被困在这些意味不明的话语里很久很久,猜想出了许多种含义,但是应该都是错误的。
陆早早也是几年后才明白,谢洄年当时或许就是喝醉了酒,随口一提,可能等酒醒,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些话里包含了什么含义,也或许压根就不记得说过这些话了。
胡言乱语,就当胡言乱语,陆早早这样安慰自己。
现在语境重演,陆早早已经对这种话不感兴趣,也不会再去重复猜想谢洄年说话的真正意思。
所以她只是望着谢洄年,很真心实意地说:“除了这顿饭,还有什么其他的活吗?我感觉吃这顿饭是我再一次受了你的恩惠,有点受之有愧,有没有什么真正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味道怎么样?”
意识到谢洄年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还调转了另外一个话题,陆早早点了点,“嗯,很好吃,味道很好。”——
几乎都能让她产生一种这是专门为她安排的错觉。
“嗯。”谢洄年应声很淡,像是漫不经心从喉管漫出来的一声轻音,没什么特殊含义。“我没什么事情需要的你的帮助,救你也是随手的事情,不用有过多负担。”
“已经没事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陆早早朝对方轻轻颔了一下首,再次表达自己的感谢,“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吧。”
“这里有些偏,很难打到车。”
“好的,谢谢,把我送到市区就行,然后我自己可以回去。”
谢洄年眼神睨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理了理衣角,然后站起身来往外走。
这个酒店很大,而且采用古老中式建筑,九曲回廊,弯弯绕绕,曲折不停,陆早早感觉确实具有迷路的风险,于是只好走在谢洄年身后,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不知道是她的错觉还是时间预估错误,总觉得走出去的路程要比进来时候复杂一些,花费的时间也更多。
而且中间还过了一道极其狭窄的廊桥,谢洄年几乎要贴着她走,温暖的皮肤时不时触碰到,摩擦出一点湿润的薄汗。
陆早早只好缩着身体往后退,直到和对方拉开些距离。
终于上了车,陆早早和谢洄年分坐车子两端,树木又像电影闪帧那样一幕幕从眼前瞬移过去。
不久之前刚刚下过一场暴雨,因此树叶盈盈地亮着绿光,像某种质量上乘的绿色璞玉,一片一片地凝聚成一团垂挂在树梢,从地面往上看,像是高渺天空上的一道苍绿点缀。
。
仿佛灌下去的不是一杯烈酒,只是一杯无色无味的白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