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有一个家,家里有溺爱他的爹,也有温柔的娘,还有会给他将道理的兄长,有弟弟有妹妹。
也有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小舅舅,他会在钟文晋看不到的地方动手打议论钟文晋是非的下人,他会警告尚书家的少爷不准再找钟文晋的麻烦,也会冷着脸让侍郎家的千金别再纠缠钟文晋。
他也会狠狠教训自己的堂妹,重重责罚颠倒是非,污蔑钟文晋的老嬷嬷,会提着一盒糕点给谢漪露让他转交给钟文晋。
以前的钟文晋,有很多人疼爱,而如今的他,只剩下了自己,和手里的一把剑。
还有,满身的鲜血。
钟文晋一步一个血脚印,走过一条满是迷雾的独木桥,桥的尽头,是一身雪白衣裳的谢昭雪,他还是如往常一样,笑得一尘不染,对钟文晋说,“快过来。”
钟文晋不敢大声呼吸,小心翼翼的走到他身边,谢昭雪一下子牵住他的手,指着后面说,“你看。”
他顺着方向看去,就见谢漪露温柔的看着他,“晋儿。”
她的身边,是青色长衣的钟文亭,他招手,“小晋。”
然后几个半大的孩子,跑来抱住他的腿,“四哥哥,四哥哥……”
众多声音重叠在一起,在他的耳边围绕,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视线停在谢昭雪的脸上。
钟文晋一下子落泪了,他抑制不住嘴角往下撇,一声哭喊破口而出,“啊——”
心尖处像被人拿刀子不断的刺,疼得他禁不蹲身,蜷起身体,缩成一团。
“为什么?为什么?”钟文晋咬着牙问。
为什么偏偏是我?
为什么留下的是我?
为什么承受这些的是我?
多少次的午夜梦回,钟文晋都想做的那个先离开的人,这样他就不会每日每夜都忍受着心里的痛苦。
他也想走得潇潇洒洒,走得无牵无挂,但是他自己也知道,这根本做不到,那已经逝去的人,早已融进他的骨髓里,化作他一生最重的思念。
他会一直痛苦着,一直思念着,直至他生命走到终结的那一刻。
“醒醒,醒醒!”梁宴北的声音打破迷雾,传到他耳边。
钟文晋猛地睁开眼,从床榻上坐起来,粗喘几口气,眼睛里全是温热的泪。
又是这个梦。
梁宴北在一边沉默的看他,而后淡淡道,“钟文晋,把眼泪擦擦,咱们要出发了。”
他脑子懵了一下,“去哪?”
“五月岛。”梁宴北回答,“这是一场恶战,你精神点,等到了岛上会让你好好休息的。”
钟文晋听后抹了一把泪,勾起嘴角自嘲的笑了。
是啊,还没完呢。
第117章 信
钟文晋这个月第四次跟谢漪露谈心, 如前几次一样,谈崩了。
他大怒而起,抬手就要掀面前的桌子,结果被谢漪露一瞪,又生生忍住了。
“娘!你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如今钟家没了,咱们母子相依为命, 你竟然还这样对我!”钟文晋心知硬的不行,必须来软的,一扭脸哭喊起来, “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仰天长啸,忽而掀开外袍,从后腰掏出一根长绳,“儿子先走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