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齐郁是害怕了,没了年轻时敢于尝试一切的勇气,在感情的路上他疲倦得太早了,也许早就应该让话筒对面的那个男人彻底的死心,这才是他作为朋友唯一该做的。
“岑立,对不起。”他不是第一次对岑立说起这样的话,却是第一次以如此认真审慎的态度说出来,没有丝毫迟疑地坚定。
岑立没有说话,好久之后,才低声轻笑了起来。
“我懂了。”
齐郁闭上眼,耳边的落雨声更大了。
挂上电话之后,他又站了很久,靠着站牌侧头望着医院的方向,不知道在看什么,不知道视线的落点到底在哪里,岑立是理智成熟的男人,可是刚刚那一刻,他的声音竟然有些微微的嘲意,但到底是真的明白了。
心一瞬间沉了沉,齐郁伸手扶上额头,把打湿了的头发拨到一边,身上穿的衣服不算很厚,这个时候竟然已经感觉到一阵湿冷,大概还是被雨水浸了一些,他忍不住打了个颤,齐郁还是变了,屈服于时间,他以为经历生死经历了爱恨,人能更加豁达通透,原来只是变的更加胆小,害怕受伤。又或者说,这也是另一种成熟。
捏着手机晃了晃,有雨水溅在屏幕上,齐郁用拇指擦了擦,落下了几道水痕,水是擦不干净了,干脆直接扔进了口袋里,他顶着雨跑到车站后面的商铺,老板是聪明而又擅于抓住时机的,摊子上摆了不少各种颜色的雨伞,他随意地挑了一把,价格不贵,也就是一次性雨伞的质量,可确实能抵个急用。
老板或许知道他是来医院看望病人的,又或许只是一种习惯,随口向他推荐了店内的水果。
齐郁买了一篮苹果占多的提在手里,上面有玻璃纸扎的花,一点也不精致,俗艳得厉害。
管他的呢,孙澈又看不见。
付了钱,提着篮子打着雨伞,在红灯过后,缓缓踏过马路。
齐郁远远地看见,医院的大门口立着一个人,在人群的穿梭中安静地拄着一把伞站在显眼的位置,他穿着病号服,衣服很宽大,好在他个子也够高,足够撑得起来,连那种孱弱的衣服都能穿出挺拔静立的感觉,他的轮廓刚毅,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仿佛站着的位置就是自己的一方领地,谁也想不到,这个气势凛人内敛深沉的男人会是个看不见的瞎子。
齐郁拿着伞怔怔地站在原地,隔了十几步的距离,人群川流不息,两个人却像是静立的两个个体,独独立于世外。
孙澈的方向不是齐郁来的那个方向,齐郁却知道,这一刻,这个男人等的确实是他。
他慢慢走到他的面前,一抬手的距离,没有说话,连呼吸都是安静的。
孙澈动了动,他的裤脚已经打湿了,手上的袖子卷了起来,外面穿着的大衣也落上了雨水的痕迹,他突然侧了侧身,把站立着人紧紧地拥进了怀里。
就像他的眼睛完好如初。
湿湿地贴在一起并不好受,齐郁的身上是一径的冰冷,孙澈也冒着寒气,可靠在一起的感觉竟然异常的暖和。
忽略了周遭人异样的目光,忽略了越飘越大的雨水,齐郁莫名地想到,他身体其实不错吧,站了这么长时间,也不怕累,胆子也大,一个人看不见也敢往外跑。
他推开他,捡起落在地上的雨伞重新撑了起来。
孙澈说,“齐郁,我们回去吧。”
第69章 医院
进了医院的大楼,方述已经等在门口了,手里毛巾雨伞都配备齐全,看样子等在这里的时间不短了,见到孙澈和齐郁一道过来,点头打了招呼,连忙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齐郁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孙澈让方述等在这里,一个人撑着伞出去,莫不是为了搏一搏同情?他也未必干不出来这种事情,孙澈这个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只要他认为值得,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也愿意,这个人心里的称永远跟别人不一样。
只是齐郁在孙澈心里真的可以到这个位置?齐郁忍不住失笑,想这些有什么用。
他把伞递给方述,接过他手上的毛巾擦了擦,“上去说吧。”
孙澈摸索着抓住他的手臂,脸上甚至带了些笑容,尽管一身病号服又淋了雨狼狈得很,整个人看起来却精神多了,连病色也减了不少。
方述心里叹了一声,脸上没显,只点了点头,领着他们去坐电梯。
两个人肩膀的位置都湿了一大半,孙澈眼睛看不见,从大门走进来的时候他们只好将就在一把伞下面,伞不大,两个大男人挤得很,免不了都淋湿了一些,孙澈走起来的时候步子很慢,一路都抓着齐郁的手臂,中途走到台阶,齐郁一时忘了提醒他,就这么让他往前磕了磕,扶了他一把才没摔个正着,一时间,高大的男人脸上有些落寞,继而又笑了笑,紧紧拖住齐郁的手。
原来看不见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连走路也需要人搀扶着,明明是风华正茂正当而立之年的成年男子,竟然还不如一个能自己蹦蹦跳跳的小孩子。
齐郁的表情有些怔忪,他曾经以为经过那些恩怨纠葛之后,无论是看到孙澈功成名就还是落魄凄凉都不会再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原来竟然不是。
电梯叮地一声到达了楼层,门开了之后,方述领着两个人进了病房。暖气扑面而来,齐郁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突然间从室外跑到暖气开这么大的地儿,一冷一热,身体还是有些受不了。
这几年在国外虽然调养得不错,但年轻的时候坏了底子,也经不得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