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玉子习惯的一呆,有些慌乱的解释:“并不是这样,上次你要大玄经,说你有些练的歪了。”他又仔细打量了一番:“你还好吧?”
羿丹猛想起,上次着急跟几位新交的朋友去一处传说中的禁地冒险。又怕易玉子罗嗦,他又不是自己父亲,总是管着他,这家伙像个鼻涕虫一样讨厌。所以他便随意撒了谎,悄悄吃了一点禁药,耍了小手段装病。
他知道,清灵源有本压箱底的宝贝叫《大玄经》,便随口说,只有那书中的里脉篇能救自己。这傻子听完,脸色大变转身便跑了,就凭着他分神期的修为,能被石头绊一跤!哎呀,这是……多么傻!
“哎,大哥比我清楚,不是很容易好的。我这也是乐一天是一天,我这人,就是能忍事,天塌了了吗,我才不怕,我有大哥呢。”羿丹倒是真的对《大玄经》感兴趣。
易玉子连忙从怀里掏出那本书双手奉给羿丹,一起送出的还有好几瓶难得的丹药,一边给,一边嘱咐:“虽都说《大玄经》好,可那毕竟只是传说,你练得时候还是要小心些,我听我祖父……”
“行了,行了,我知道。哥还是你对我好!”羿丹摆摆手,急急将那书放进怀里。那几瓶丹药他并不在意,他现在好东西有很多,还把他当当初的孩子哄吗?
“那……那你快去吧,别耽误了!”易玉子还是老样子,婆婆妈妈的。他叫羿丹快走,羿丹刚转身,他却又拉住他的袖子,只是痴痴地上下看他,这孩子都这么大了。
“羿丹,以后,别那么任性了。”易玉子想摸他的头,却被羿丹一巴掌扇开,有些不悦的说:“知……道了。”
看着羿丹慢慢离开,易玉子有些舍不得,却又放下许多心事。他有些愧疚,不是对羿丹,而是对家里。可是,清灵源的人,求的那份玄之又玄,妙之又妙的境界,不就是由自然开始的吗?就这么自自然然的去吧。
易玉子坐在那里,身下越来越空。他知道,自己就要消失了。清灵源的禁地,岂是随意进的,总要付出一些代价吧。
一阵风吹过,易玉子化成了无数的颗粒,最起先的时候,亮晶晶的,风一吹,散开了,化去了,被风吹走了……
很多年后,有位圣人将一种思想定位叫做“道”。他说,道是世界上最大最大的东西,万物依赖“道”而生,因无法形容,勉强将这个至大称呼为“道”。那真是一种非常玄妙的解释。
飘飞在世界每个角落的易玉子,一直拥有谋一份神智。可他不知道自己飞了,只是安安然然的入定了。说起来,修真的人,入定是最基础的功课,可是谁都不知道,也没办法想象这种最基本的修炼手段,可以将神识带到多远的地方。
有多远?在空的上面,世界未开始的地方。最起先,大家觉得混沌就挺远的,可是混沌只是说天地这样的境界。那个叫“道”的东西要比天大,要比空还空。在未形成这大千世界、森罗万象之前的之前,生命依附的那个星球所在的空间里,一切规则在“道”面前,如初生的孩子。无尽的世界没有“道”给予的五感,眼睛看不到,鼻子闻不到,耳朵听不到,皮肤触不到,心感应不到。那么,所谓无尽的黑便不可怕,只是无穷无尽,那无穷无尽不是恐惧,而是无穷的力量,力量产生法则,形成物质。物质不小心踏上轨道,开始碰撞,世界才开始形成了天地,有了后来。
易玉子看过《大玄经》,那书里是一位有天分的,勉强触摸到规则的祖先写的。他说:修真虽然是逆天的手段,但是却不是最正确的修炼方式。修真的目的是长生,可长生不用修炼它本身就存在。这种存在人们叫它生生不息,对于生生不息的解释,现实也许后世也只是针对某一物体,比如,自身,通过提炼自身的强度达到生生不息,但这是错误的。生生不息的最基本奥义其实很简单:“万物依赖‘道’而生,‘道’滋养万物,所以至大。有所求的物所谓长生,只是表面的生。真正的生是化为‘道’,它无质、无形、无味、无识、无觉,可它又无处不在。它从不索取,它从不馈赠,它只是顺应万物。于是,万物因它而生,应它而灭,周而复始,生生不息,乃为最真。”
时间,空间,地域,生命,乃至世界,这一切都是“道”给予的玄妙。易玉子知道它,所以不在意,只是四下运动,随处飘飞,渐渐的长久带走了很多东西,易玉子慢慢丰富起来,随自然而走,来来去去,只觉,玄之又玄,妙不可言。
又有一日,他飞到一处,见山峦起伏,世事变迁,有个新生命默默的坐在一处山坡上,盯着盛开的海棠花看了许久,后又拿出一瓶东西咽下。易玉子不知怎么的,突然灵识一动。他仿若看到父亲站在院子里拍着他的肩膀说:“阿玉,阿玉,清灵源能生存多少代呢阿父希望是可以长长久久的。阿父年纪大了,以后家就靠你了。”他的家,他的清灵源不见了吗?阿父一定很失望。这一有私欲,便不得了。无数易玉子的粒子从空的角落飞来,聚在一起转入那新皮囊,将易玉子与那叫薛润的男人紧紧的变成了一个人。
第2章
薛润的死,是因为失去了母亲,他七岁的时候,父亲跟着一个外省女人跑了。因为是上门女婿,别人看不起他,他也看不起自己。薛润的母亲过于霸道,压榨的那个本就没有什么勇气的男人,生生横生出一股子匪气来。一次争吵之后,他把家里所有的钱都卷走,捎带着还带着的还有对面酸菜鱼馆的端盘子少妇。
从小,薛润就是妈妈的好宝宝,特别乖,这一点根骨像他的父亲,别人三棍子敲不出闷屁,他爹十棍子都不出屁!薛润吗,大概一百棍子也不出屁!
薛润家在城市东北角,在这里原本生活了几村菜民,菜民顾名思义就是种菜的农民。早以前菜民多生活在都市的边缘,社会地位高于农民,低于市民。当然,这个衡量标准无有明文规定,靠的只是按照月收入,家里的布票,细粮票的尺度来衡量。没有市民赚的工资高,但是卖菜能拿月月换些活钱,又强过种粮食的农民。
八九年的时候,城市扩建,用了几村菜民的土地,一股脑的,几村菜民突然就变成了市民,只是失去了生存的倚仗,失去了土地。这几村人住在城市边,随着改革缓缓的就摸出了自己的生存方式,福村突然就变成了海纳百川的城内城。
薛润家是福村人,他的姥爷解放前是从河南逃难来的。后来,姥爷招赘给了姥姥做了上门女婿。他姥姥只生了一个女儿,嫌疼,便再也没要孩子。他姥爷一辈子受气不知道反抗。薛家是母系社会,因为没男人撑腰,便在生理,心理现象里剔除了女性的根骨,不再把自己当女人。
薛润六岁的时候,见过姥姥跟妈妈与一家有着七八个儿子的家庭打架。当时父亲很冷静,姥爷很冷静,一人抱着一捆葱在院里剥烂皮。剥完两个人很冷静的上了三轮驮了菜,绕过打架看热闹的人群去市里卖。姥姥跟妈妈一人舞着一把凶器(厨房的菜刀跟地里砍烂菜帮子的长菜刀),非常认真的跟对方砍,对方看上去身高马大,可是不敢豁出来,妈妈跟姥姥豁出来了,刀子将对方舞出了血,薛润站在大槐树下哇哇大哭,他妈妈在那里张牙舞爪的扯着嗓子跟对方叫板:“老娘今天就没想活!杀了你全家!老娘去你家门口吊死,去给你们抵命!”
邻居全家对生活深深的热爱,便服了软不跟疯子计较。他们让出三米的通道,薛润家把房子大大的,款款的盖在临街的地方,一通五间门面。虽然家里没几个人,可是房子一点都不比别人家的小,而且,还比别人家高三砖一瓦,灶台的烟筒也高出半米。前后院两栋楼,每栋三层合计二十八间屋子,还有个大庭院。据说拆迁有明文规定,三层以上不给算面积。
福村走出了自己的致富路,它所有的街巷,临街的房子,不临街的房子,都有了大用处。当城里人三代挤在一套房子里时,福村人随便那家最低都有几百平米,甚至上千平米的祖业房。没了土地,剩下一院大房子,便因地制宜的开旅店,麻将馆,桑拿间,洗头房,小作坊,黑工坊,算命馆,各种非法诊所治疗各种脏病,不卖药,兼职堕胎。还有,这天南地北,只要你知道的滋味,福村这几条老街你都你能找到正宗的小菜馆。
后来,薛润的爸爸跑了,姥爷,姥姥去世了,他妈妈把全部得心血便浇筑在他身上。生活的环境过于混乱,怕薛润学坏,薛润妈妈最爱说的话就是:“你要听话,乖乖呆在家里玩,咱家只是收房租也够你吃穿一辈子。”那婆娘一辈子,最爱做的事情就是看着儿子,一时一刻不叫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薛润是妈妈的乖宝宝,一直很听话,现在妈妈死了,他不知道该去那里?再听谁的话?
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去哪里年,该怎么读。和谁玩,在什么地段玩,不要跟谁说话,什么人信不过,薛润的妈妈太爱他,代替儿子思考,代替儿子跟人交际,代替儿子选择人生,他妈妈就是这么爱他。
大学毕业一年之后,薛润还在家里乖乖的打游戏,他妈妈不许他出门,一来,福村环境太乱,二来,薛润去那上班她妈都不放心。
突然到来的灾难,妈妈得了急性甲肝,一下子便撒手去了。二十三岁,家中无人做主,薛润不会自己生存,便生无可恋。这一点都不可笑,时下,多少独生子女,都是妈妈的好宝宝。
他跌跌撞撞的在表姨,表姨夫的帮助下给母亲办丧事,薛润像个傻子一样呆坐,人脸都认不全。这中间他的愚笨,逼迫的大家气急败坏的骂他无数次:“笨蛋,蠢货,傻子,你会干什么?除了吃,你还会干什么!”被嘲笑奚落的薛润无法理解,只是几天受了前二十三年没受过的冤屈的总和,妈妈又不能从地下跑出来开解他。于是,他便找出母亲以前的一瓶睡觉药,跑到附近的苍山坡上吃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