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而后那紫衣童子转过身来,他看见玄解的那一瞬间忽然山河颠倒,日轮破碎,只剩下一片幽幽黑暗,寂静无声,那幼童冷冷盯着他,肩上的扁担与水桶消失无踪。

“你是谁?”

那童子仰起头来,身形虽小,但气魄全然不输玄解,一字一顿道:“滚出去!”

不知道他念了什么东西,玄解听不见声音,只能看见他的嘴唇在动,然后整片黑暗都焚烧了起来,不知从哪儿放起的火,一下子卷成了滔天烈焰。玄解向来喜爱烈火,可这些火焰不知怎么,竟给他灼烧炙痛之感,似乎并非是实火。

玄解下意识退避开,再睁开眼来,只剩下满目黑暗。

他坐起身来,底下是藤萝粗糙的触感,眼前是铺好的软床,窗外乌云漫天,房内燃烧着的烛火早已油尽灯枯,莫说半分暖意,连些许光明都不能见。

刚刚那是什么?

玄解重新躺倒了下去,将手枕在了脑后,迟疑地在记忆里搜寻那两个童子的模样,可是一无所获。

他似乎闯入了不该闯入的世界。

玄解躺在藤萝上细思了片刻,觉得心神略有些不定,于是翻身起来去敲沧玉的房门,对方睡熟了,并没有反应。很快玄解就把手放了下来,若有所思地回忆起那个梦,他慢慢往外走去,不知是哪个童子的情绪还残留在他心头,忧愁带着欢喜,酸涩地像泡进陈年老醋之中。

他隐约觉得当时的感觉好似魇魔带走自己时体验到的,只是从受害者变成了加害者,一时不能反应过来。

假使真是他人的梦境,那么是谁的梦?

谢通幽?沧玉?还是整座永宁城里某个不知名的人。

玄解在院子里踱步了一会儿,他无心窥探旁人的隐私,只是这力量全不受控,根本由不得他想不想,愿不愿意,不知道是不是吃下魇魔灵魂的缘故,才叫他得了这场造化。玄解不喜欢未知的东西,就好似他不喜欢解放天性彻底变成野兽那样,因而一时烦躁非常,生怕自己睡下后又会无端被卷入梦境之中。

第二日刚起就有点小雨,沧玉睡了个好觉,起身去敲玄解的门,对方看起来还是老模样。客房的墙壁上挂着伞,两人洗漱过后各拿了一把,往湖中心走去。

谢通幽取代了公鸡司晨的职责,一大清早正在亭子里吹笛子,雨丝缠绵,风声带着竹石与他合奏,笛声清幽空远,并不烦扰。

一个小丫头正摆开茶几,打开个食盒往外一层层端早饭,粥跟小菜一应俱全,她长得约莫才十四五岁,梳了个非常可爱的发髻,并不怕人,抬头看了看沧玉与玄解,眨眨眼睛,笑盈盈地对谢通幽道:“少爷,夫人叫您多去看看她。我还道您昨晚怎么让有福去跑腿,原来是宴请了客人,夫人昨晚上白生那场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