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没什么光线碍眼,顾云开又是刻意留了心,便清清楚楚的看见那相框里头的照片是两个男人,其中一个自然是翁楼,照片已经十分陈旧了,甚至隐隐有些泛黄,翁楼那时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比眼下这个模样稍稍要年幼些,脸上还有些稚气,看起来有些疏冷淡漠,全然没有眼下这般温柔和善的模样。
至于另一位……
那人较于翁楼要年长上不少,约莫是有二十七八岁的模样,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梳着一个大背头,揽着翁楼的肩膀正笑得一脸阳光灿烂,按照正常的时间来推算,这人眼下少说应当也有七十来岁了,如翁楼这般情况总是少数,那人恐怕现在早已白发苍苍,皱纹满面了。
翁楼似乎也注意到顾云开的目光在那张照片上停留的时间有些过长,干脆主动起身将那相框拿了过来,重新落座摆在了桌上,微微笑道:“你好像很在意这张照片?”
“的确有些好奇。”顾云开倒也干脆,没有扭扭捏捏遮遮掩掩的,反倒坦荡的点了点头道,“这一位是你的朋友吗?好像不曾见他来造访过。”
翁楼怔了怔,脸上的笑渐渐敛了起来,倒也不是哀伤,只是对生死的看淡与平静,他轻轻擦拭了会儿相框,柔声道:“他已经去世好几年了,我们几十年没见过面,我也没赶得及见他最后一眼,不过罢了,人生人死,总归都是那么一回事,他也未必想再见我一面。他……他不是我的朋友。”大概是觉得自己说话过于突兀了,翁楼很快醒过神来,颇为抱歉的看着顾云开,“不好意思,说这些话,叫你听得很尴尬吧。”
“没什么,如果你想倾诉的话,我倒是个正好的人选。”顾云开饮了口茶,淡淡说道,“只是你不嫌弃我好奇心重就好了,我还真是挺奇怪不是你的朋友这个说法的?”
翁楼奇怪的打量了眼顾云开,忽然笑了起来,摇摇头道:“与你认识这么久,倒是难得见你像今天这样的直白,其实这只不过是一桩陈年旧事,假如没有人提起,我也都快要忘记了。”这话自然是说假的,如果真的快要忘记了,那么这张照片也不会日日夜夜的放在如此明显的地方,很显然就是不想忘记。
话要怎么说,总归还是要有个由头,翁楼顿了顿,支手托腮沉思了片刻,然后才缓缓道:“我年纪越来越大了,回忆往事倒也不容易了,你既然好奇,那与你说说也没什么关系。他是我的挚爱,许久之前这段关系就已经结束了,可我心里的感情还是没变,他或许待我已是寻常好友,可我心里不是,左思右想,只好说他是我恋慕的人,可绝不是朋友。”
这显然已是很久之前的往事了,翁楼出口时多多少少显得有些伤怀,倒是叫顾云开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看了看照片上的这位“强者”,不说按照翁楼当年的魅力跟人气,哪怕是现在这个,都足够让不少人追求了,这位大佬居然还跟翁楼分手,听意思似乎还是对方提出来的……
“你们二人是因为什么而分手?感情不合吗?”顾云开沉默了会儿,迟疑问道。
翁楼点了点头,无奈的微笑道:“其实我早也已经想到有这样的结果了,云开,你很幸运,远比我幸运的多,不过其实想来也是,你比我那时候也要成熟稳重的多,知道什么最为重要,才从其中取舍,我那时候还不明白,被名利遮住了眼,还以为钱跟地位才是永久的,忙得脚不沾地,时间一久,感情自然就淡了。”
顾云开轻轻叹了口气道:“我还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呢。”
翁楼几乎被逗笑了,他转了转茶杯,摇头道:“打你见我的第一面起,我就知道你认出我来了,不管你是出于什么想法没有揭穿,也没有告诉任何人,我都很感激。”他凤眸流转,眉眼含笑,说不出的风情万种,道不尽的顾盼生辉,看得顾云开心脏都有点受不了,急忙别过脸去认命。
“好吧,是我把你想简单了。”
“后来我们感情淡了,他是个豁达的人,不会勉强自己,既然淡了,不喜欢了,自然就要分别开了。我那时候年轻气盛,尚不懂得珍惜,也就随便放他去了,后来他娶了妻子,夫妻二人待我都很好,我那时候总还幻想,他心中对我仍然是有感情的,可他结婚那天,我知道,他的感情已经给了别人了。”翁楼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唱惯了戏,真真假假,红尘情缘都在里头,伤过心,流过泪,醉酒狂笑也都尽数经历过,戏里是负心薄幸人,戏外却是有缘无分。”
“我到底是个凡人,有时候宁愿他负心薄幸,我怪自己眼光不好,爱错了人;也胜过如今这般,是我不知珍惜,错过了他。”翁楼忍不住苦笑起来,笑中竟有几分凄凉萧瑟,“他结了婚之后,自然不像往日那么照看着我,后来粉丝日渐疯魔起来,我又没什么警觉,便险些闹出不太好的事来,媒体借着来诽谤我,我心灰意冷,皇室请我去唱戏……我听了位贵人的劝,方才如梦初醒,不想再在这名利场里折磨自己,就退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