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西海龙宫的伯虞皇子派人送来一株五尺来高的珊瑚,枝繁叶茂,甚是豔丽,天奴们看了直咂舌,边往库房里抬边回过头来直著眼睛看。许是看得太入神,脚下一个踉跄,眼看就要跌倒,文舒刚好路过,便顺手扶了一把。
那天奴还是个半大不大的孩子模样,瞪著双眼睛吓得连话也说不全:“我……我……”
文舒知道他是害怕打碎珊瑚受责罚,柔声抚慰他:“没事,以後当心。”
转过眼来,勖扬君正站在他面前。素纱紫衣,映得垂腰的长发银中也微微泛一点紫,用银冠高高束起,冠两侧的绦子由宝珠串成长长地垂下来,衬上俊挺的面容,剑眉星目,紫衣银发,华贵非凡。叫园中的缤纷琼花都失了颜色,他一双银紫色的眼嘲讽似地盯著文舒的手:“茶呢?”
文舒望向手里的茶盅和自己被沾湿的衣袖,这才发现,刚才一时情急去扶别人,手中一晃,盖碗早摔在了地上,里头的茶水也撒了大半:“奴才该死。”
深吸一口气,低下头来等著听他训斥。勖扬君自小就看他这个凡人不怎麽顺眼,少时就常找了事来为难他,长大後虽不像小时候那样任性,喜欢看他狼狈的习惯却似乎一直保持了下来。一找到机会总是不会轻易放过。
有时连一些和文舒熟络的天奴也看不过去,悄悄问他:“天君怎麽就对你这麽严?”
文舒苦笑著说:“还好。刚好就碰上他不称心的时候吧?”
上一次错手摆错了棋子,文舒刚要伸手去改,他唇角一勾,一壶新沏的茶水直直地泼过来。文舒闪身不及,手臂上被烫红了一大片。这一次打碎了茶盅,不知他又想要怎麽责罚。
低下头时总是不由自主去看他的衣摆,绣著苍龙出海旭日东升。初见时留下的印象太深,想起他时,眼前总是一片笼在云烟里的紫,和那片紫上繁复而华丽的纹饰,勾缠连结。文舒总觉得制衣人下针时是带了几分温柔的。只是再绮旎的颜色与纹样到了勖扬君身上总是化成了一片冰凉的寒意,温柔都被冻结了。
文舒只见眼前的衣摆无风自动,一阵劲风扑面而来,等不及要躲,劲风已带著他向後掠去,背部触地时不觉得有多痛,幸好被摔到了花园中,想要撑著站起来,右臂上传来一阵刺痛,人一软又摔了回去。
大概是方才打到廊柱上了,文舒想著。抬起眼来看,勖扬君还站在廊檐下,天奴们不知所措地站在他身侧。衣衫飞扬,看不清他的脸,只是感觉到那双紫中带银的眼还在冷冷地看著他。
後来找了个略通医术的天奴看了看,幸好没有伤到骨头。那天奴偷偷配了些草药让文舒敷著,只是都过了一阵子了,疼还是一阵一阵的。
文舒靠在院门上,摸著手臂想勖扬那一天的表情,隔得有些远,看不真切。那个人,无论高兴不高兴,都是那个傲得谁都瞧不上的样子吧?
天边忽然飞来一小朵红云,急速地往这里落下来,火球似的,这要是放到人间,指不定把人惊吓成个什麽样子。
手臂上的疼痛似乎过去了,缓缓吐一口气,文舒看著火球落到他的圆石桌上。“呯令!啷”一阵声响,他的茶壶茶杯都被那急旋风似的火球扫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碎声。那火球还不安分,一会儿东一会儿西,在圆石台上蹦蹦跳跳地转了几圈还不肯停下来。文舒无奈地摇头,怎麽主子什麽性子,连报信的炙鸟也是一模一样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