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李松群这类事只能算得上是开胃小菜。

有些人表面看着光鲜亮丽,其实底下就是一堆草包,跟着相处不超过五分钟就想把桌上的菜扣到对方脑门上;可应肃不是那种人,他是一坛埋久了的陈酿,坐下来耐心将他挖掘出来,细细品味,才能感到那醇香适口,然而没有人是这坛陈酿的主人,他可以是每个人的知音,却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他的知己。

年轻人意气风发,除了考试挂科跟晚上吃些什么就没更多烦恼;可等上了大学,临近毕业,生活衣食住行跟梦想的压力迫在眉睫,许多旖旎美丽的幻想也就在此刻瞬间破灭。

他早就不是十七岁那会儿的单纯少年,踩在梯子上半宿,冻得瑟瑟发抖,就为借着月光凝视应肃酣睡的脸庞,光是看着就能傻乐半天。

十七岁的应肃白白净净,高高瘦瘦,青涩又稚嫩,脸上还带着生人勿近的抗拒,丑到爆的校服穿在他身上仍觉意气风发,干净的一塌糊涂。

凭良心说,崔远山也特别想把这个锅推给社会跟成/年/人长大后面对的诱『惑』力,可应肃始终如一,好像他就当真是天神下凡来普渡苍生的,在这苍生里捎带了一个崔远山格外上心,至今仍是洁身自好,每每崔远山见着他都张不开嘴,觉着自己要是嬉皮笑脸跟人告白就跟耍流氓没什么两样。

二十来岁的应肃熬夜坏了眼睛,换上眼镜西装,整整齐齐,衣物熨帖,从未出过半点差错,如同披上一件完美无缺的铠甲,斯文得体,将所有獠牙藏匿起来,彬彬有礼地从容微笑,像是在海面上沉浮的冰岛幻化出的海市蜃楼,越是熟悉就越清楚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

崔远山又颓又丧,时间一长,更觉自己没办法跟应肃开口,恨不得投回娘胎重造,指不定轮回转世还更快一些,长到十八来岁正好干干净净单单纯纯的跟四十来岁的知『性』大叔应肃谈一场酣畅淋漓天崩地裂的爱情。

可是崔远山也明白,应肃只是不喜欢自己,就算改变再多,也改不了这事实。

人家说情场失意赌场必然得意,崔远山事业蒸蒸日上,从手底下第一狗头军师应肃整日忙得脚不沾地就能看得出来,秘书已经习惯老板时不时突然走个神的状态,柔声细语地唤了他四五次,总算跟喊魂似的把人给喊回来。崔远山一垂眼,看一摞文件叠在自己面前,挨个签名下去,『揉』了『揉』眼睛,想起徐缭如今的情况,又道:“把薛姐跟汪甜都给徐缭吧,免得麻烦了。”

秘书点了点头,拿着文件离开了办公室。

薛姐是星尘新挖来的一个化妆师,在圈子里还怪有名气的,喊是喊姐,其实是个男的,这方面娘里娘气的男人并不在少数,没什么可值得大惊小怪,只要有能力,无论有什么怪癖跟什么『性』情都能被容忍接受。

崔远山叼着根烟略有些犹豫,《艳蝶》出事后他就一直没闲着,从拍摄到这会儿都没忙歇下来,这会儿好不容易得了个闲空,又马不停蹄准备筹备新项目,酒喝了几轮,新人也认识了不少,大半年靠自己解决的生理问题终于摆上台面。

柜子里堆着一整排名片跟不同人的联系方式,他仰天长叹,靠在办公椅上煎熬又挣扎,最终还是放弃装模作样,老老实实地挑了一张出来。

名字对上记忆里的脸,那孩子笑起来的样子跟应肃年轻时候打架的样子有点像,都带着点野『性』,可其他的就全然不同了,风/『骚』入骨,暗示玩得比演戏还溜,一桌姑娘都没能沾上半点他那种风情万种。

没相应年龄的半点清纯可人,然而这东西又不是不能伪装。

崔远山把名片在指尖玩了片刻。

没有固定伴侣,也没有人给予他任何考验,这种事崔远山讲究你情我愿,没有任何道德枷锁能够谴责困扰他。

然而欲/望满足之后,感情仍是反复纠缠,让他不经意间生出空洞而寂寞的感觉来。

他点上那根烟,在一片寂静里清晰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个无可救『药』的烂人,连少年时单纯喜欢的那些感情,都腐化成脓。

……

徐缭的旅游计划写了一周仍是没写出只言片语,地上飞了满地纸张,不经意踩着就带飞起几张来,他也浑然不管。镜头里被捅死的好兄弟关莫磊大概对他心有余悸,也可能是真正忙碌了起来,辞掉了健身教练那份工作,搞得徐缭只得重新再找教练。

好在关莫磊还不算绝情,介绍了位口碑不错的好朋友给徐缭认识。

新教练是个金刚芭比,长着张天真可爱的娃娃脸,前凸后翘,若非全是肌肉,简直是男人梦寐以求的天使面孔魔鬼身材。她是徐缭的粉丝,平日下了场娇羞可爱地挥舞起小拳头,进了训练室跟场地就化身冷酷无情的女战神,好在徐缭经过关莫磊的摧残,已能抵抗这样的打磨,总算没有太过丢脸。

一周两次健身房,徐缭完美达成任务目标,平日就待在家里生蘑菇,网上的旅游胜地看了一遍又一遍,每到意动,又想起自己孑然一身,他天『性』最怕寂寞,不愿意一个人出门在外,可眼下感情正在空窗,左思右想也找不到人陪伴身边,若找汪甜,那也委实过于悲惨。

思来想去,将朋友挑挑拣拣,说白了不过是那一个人。

应肃。

假期快结束的时候,应肃提前联系了他去做造型,顺便认识下接下来专属于他的化妆师。

薛姐是个看不出年纪的男人,全身上下就属一双手长得最好看,走起路来弱柳扶风,除刚见面就拉着徐缭来了个转圈圈且过分热情之外别无缺点。应肃坐在边上看他们互相熟悉,徐缭借镜子偷窥,与他足有一周没见,拍戏时因为忙碌倒还好些,可待在家里头实在太闲,一天能过成一年,眼神必不可免贪婪了许多。

他这点小心思本就没有遮掩的打算,汪甜低头正看时尚杂志没感觉出什么来,倒是被薛姐看得一清二楚,化妆师虽未必知晓眼前这位合作对象到底心里喜欢着谁,但艺术天『性』让他意识到自己寻觅到了至宝,便笑嘻嘻地低头说道:“我喜欢你野『性』的眼神,非常『迷』人。”

“你也十分可爱。”徐缭与他见面不过三分钟,薛姐就决定接下来要跟他共同携手一生了——当然是工作上的。

应肃向来都知道徐缭的能耐,可当面看着徐缭跟薛姐才打个照面关系就立刻蹦到了相逢恨晚,不免倍感头痛,就『揉』了『揉』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