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这猝不及防地落了这一下,差点闪着徐缭的腰。

徐缭将筷子搁下,觉着这饭吃着也没滋味,心中亮堂着,因而也不打算给罗准留面子,反正这一位也不会生他的气,于是微微笑着欠身起来,模样风情万种,又略带冷意,有七八成应肃平日里头吓人的气势:“不过我今个倒是瞧清楚了,看来各位,都不是什么会走运的人。”

他这话把一桌人得罪了个遍,罪魁祸首终于装模作样地开腔,带上一脸假笑打圆场,和善道:“徐老师开玩笑了。”

徐缭瞥了他一眼,轻蔑地冷笑了声,撩得人心头火气,何姓导演暗地里磨牙,说不清心里涌起来的是□□还是怒火。

“老罗。”徐缭懒得理他们,慢悠悠道,“下次请你吃饭,这桌就不吃了,我怕闹肚子。”

徐缭拿起外套,缓缓把大衣扣子系上,而后轻轻掸了掸不存在的灰,像是刻意拂去什么脏东西,耍够大牌的气势,打开门离开了。

出门时被寒风一吹,扬眉吐气,只觉得爽快,连接下来可能会被打脸都顾不上了。

有段时间徐缭很喜欢看一些逆袭,毕竟生活里不常是那样的,并不是所有的付出努力都能得到回报,当然你不付出是铁定没有的,更别提那种跨级别打脸跟恶人有恶报了。要真有恶人有恶报这回事,就算徐缭刚出道那几年欺负他的人,能把整个地狱都填满了。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徐缭上辈子刚红那会儿,好心扶个前辈——当然的确也有结交的意思,结果对方自恋到以为徐缭对她有意思所以泼了他一脸红酒,让徐缭当众出丑,开口就骂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按照天理循环,她该比徐缭过得更惨,可结果这位女明星最后嫁入豪门,活得比他可滋润多了,最大的烦恼大概是怎么花掉那些该死的钱。

徐缭低头呼出热气哈手,眉眼少见凝着冰霜,《事死如生》接下来的确大热,可也不见得他就是个软柿子,红也分等级,走到今天为止,徐缭还真没怕过。

应肃是个很没情调的男人。

徐缭跟他谈了还不长的恋爱,可到底合作了几年,这个没情调并不是指应肃不浪漫或是不会说情话,而是某些时候出乎意料的心狠。这次客串的确是罗准发来邀请,可是剧组导演是谁,是什么态度,应肃本该一清二楚,这个男人绝对有潜『性』控制欲,上辈子八成是锦衣卫转世,任何他想知道的情报都不会放过,因此没任何可能一无所知。

可他没给自己任何提醒。

他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

心脏泛起酸涩,徐缭大步走出来时,在一堆助理里待着的汪甜眼尖见着,急忙抽身出来匆匆跟上,低跟鞋踩得大堂地砖格外嘈杂烦人,他拉开车门上去,面沉如水,不想搭理任何人。汪甜识时务,懂进退,立刻上了副驾驶位,不打扰徐缭的私密空间。

罗准发来消息,不算道歉,意思也差不了多少,欲言又止。他不清楚恩怨,是剧组率先发难,可徐缭实在反应过度,因此略有些疑『惑』,不敢轻易妄下定论。

徐缭草草打了几个字敷衍了事,并不快意。

这事儿委实憋屈,憋得徐缭心里一肚子火,事已至此,他若非要询问个说法,未免显得太过小气,可若不问,又实在难受,犹豫不过三十秒,徐缭理智举起手机,毫不犹豫地从联系人中翻出应肃,拨号过去。

那头很快接通,徐缭便再难克制,阴森森,恶狠狠,开腔就难掩怒火,一口银牙嚼铁咀金,像是要把应肃活吃了一样:“你是什么意思?!”

应肃莫名其妙,于是瞥了一眼行程,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已到了今天这个点,心下了然,便抚着眉眼平淡问道:“你怎么解决的?”

徐缭恨恨道:“你先别管!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能所有事都跟你说吗?”应肃声音冷静,那头传来簌簌地翻书声,大概是在检查文件,“人得往前走,如今你有这样的热量,难道不想再进一步?你越走越高,名气就会越发提升,遇到的问题也就不单单只是这些了,我不能为你安排好一切。”

徐缭沉默片刻道:“可你是我男朋友啊。”

“徐缭。”应肃忽然开口,“你要明白,我除了是你男朋友,还是你的经纪人,无论是哪个身份,能陪你走一辈子的人都不一定是我,也许某一次你突然太过入戏,因戏生情,觉得女孩子更好于是跟她结婚,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你明白吗?总有些事,你要自己面对。”

“谈恋爱的人不能说这个。”徐缭闷声道。

应肃婉拒他:“我是你的经纪人,如果你想永远当个孩子,那可以,接下来我会为你安排到无微不至,我会尽我所能去帮你,让你免于纷扰,直到我们结束为止。”他缓缓道,“我会对你毫无隐瞒,毫无怨言,直到厌倦为止,如果这是你要的。”

其实应肃说的东西,徐缭都明白,自己依赖对方过重,不是每个剧组都那么纯洁无害,有人地方就有利益,而人是多样化的,当声名鹊起后,就会遇到世间最无孔不入的恶意跟猜测,人们将每个动作,每句话都逐渐拆分解析,琢磨出其中意味,若非金刚不坏之躯,在这圈子里几乎生存不下去。

《凰璃》剧组的冷淡,何姓导演带来的难堪,皆只不过是这海面上一朵浪花,连暗『潮』都称不上。

应肃低声道:“我不可能永远保护你,徐缭,不是每一次我都能及时赶到,你要习惯没有我也能过得很好,别让我成为你的必需品,很多事情你要靠自己。”

徐缭忽然觉得难过,他不知道应肃曾经发生过什么才能如此冷酷理智,就好像随时准备好失去那些自己本该拥有的东西一样。于是他沉默着,把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应肃恢复原样,将事情从头到尾梳理,以经纪人的身份告诉他没有什么大问题,有问题也会帮忙解决掉。

可爱不是这样的,爱不是这么理智,不是这么冷静,不是这样……残忍的。

“应肃……”徐缭略有些踌躇不安,他缓缓道,“你当初到底为什么答应我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