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这种东西并不是完全善意的,正巧相反,它恐怖、危险,甚至偶尔会吞噬掉自我。
崔远山从没觉得娱乐圈里出来的还有几个出淤泥而不染的天仙跟白莲,大家披着一张假面,温柔似水,『性』感『迷』人,可那都是装出来的,就像是张皮囊,私底下又改换了模样,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拿这许多钱,得这许多名利,从一开始这副皮相就不属于自己了,像是流水线上的商品,给予人们带去无限的希望跟快乐。然而大家终究是人,总是想得好处,却不想承担责任,因此不少人是彻头彻尾的两面派,更甚者是多面派。
可徐缭不是。
他的关心是真诚的,脸上的温柔也全无虚假,真实得仿佛触手可及,叫崔远山觉得心里颤动。
徐缭在媒体的口碑时好时坏,可粉丝却大多很统一,觉得他为人彬彬有礼,风趣幽默,温柔而亲切;合作过的剧组也大多赞不绝口,鲜少人会私下嚼他的舌根,这些事跟细节圈外人不知,圈内人却多少能耳闻到风声。
一个人倘若有这样的口碑,那是弄虚作假不得的。
“你很好。”崔远山无意识地重复着,“徐缭,你真的很好。”
要命。
崔远山想,老实说,他真的觉得自己配不上徐缭,对方长得跟神仙一样,『性』格无可挑剔,能力又强,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像是人能想到最完美的结合体。有些时候崔远山也会细思过是不是自己在自作多情,毕竟徐缭没怎么联系过他,甚至没有特别主动的搭腔。
可今天崔远山又确定了那个想法。
也许有些人的感情天生就是比较细水长流,默默无语,徐缭会在他失落『迷』茫的时候宽慰他,会在他无助痛苦的时候激励他,会通过剧本了解他,会在拍摄上配合他,然而一旦崔远山不需要徐缭了,又轻飘飘地消失,像是从未存在过,避免让他觉得困扰。
如果什么都不是,那徐缭不该那么关心他,他们不过是上下属的关系,再多就什么都没有了。
不该这么情真意切地为崔远山难过。
崔远山无端想起了拍摄《片面》时的事,徐缭刚经历了来自同『性』的『性』『骚』扰跟惊吓,公司又惨遭打击,他却从未动过离开公司的念头,甚至无条件配合拍摄这个同『性』题材,将顾长年演得入木三分,圆了崔远山最后的美梦。
可若是当时《片面》没能成功呢?
也许崔远山能走得坦坦『荡』『荡』,徐缭的未来却会因此大受影响,谁又能保证他将来会面临什么。
当初应肃已经骂过他不谨慎,可是崔远山直到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到底多狂妄。
徐缭认真地在戳那盘鸡肉沙拉,试图撇开叶子,把底下那点儿玉米挖出来吃掉,似是毫无怨言,他从来都是这样,不给任何人添麻烦,勉强自己完成那些任务。崔远山略有些愧疚,因此鬼使神差地开口:“当初……拍《片面》的时候,是不是特别为难你?”
“这就是工作啊。”徐缭略有些惊讶,不知道为什么崔远山突然翻出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作品来旧事重提,“既然我答应了,就该好好做到。”
你本来可以选择选择不答应。
“……”崔远山没有幼稚到反复去揭人家伤疤的地步,他到底已经有几年阅历了,于是略有些心酸地笑了笑道,“是啊,再也找不出比你更适合顾长年的人了。”
一样委屈自己,一样体恤他人,像是月光一样,虽不炙热,但却柔软明亮,是每个人心底摇曳着最艳丽的美梦。
崔远山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徐缭的警觉雷达瞬间竖了起来,顾长年可是代表应肃,崔远山突然说是《片面》,还说没有人比自己更适合顾长年,这是个暗示吗?
不过崔远山好似无意再说更多,也恰好此刻应肃回来了。
“你干嘛去了。”崔远山若无其事地与应肃说话,“该不会在餐厅里都能被人碰瓷吧,还是找不到洗手间的路需要我带你去?”
应肃淡淡道:“路上遇到个熟人,被抓着聊了会儿天。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徐缭正要开口,便听见崔远山说道:“我们两个大男人的还能聊些什么,总不见得谈情说爱吧,他演员我导演的,这不就只能聊聊电影呗,你又不懂这个,跟你说了也没用,别瞎问了,倒是你,跑出去跟人家喝酒喝半天,剩我们俩聊得口干舌燥的,今天饮料你买单!”
他脸上又挂起轻浮的微笑,活力又开朗,仿佛随时随地都这么开心,不会遭受任何打击一样,刚刚那番剖白只不过是另一个人来到他身上,又很快就走了,连同惆怅与忧伤。
“可以。”应肃答应了,他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摸』出钱包看了看,掏出十张百元大钞,缓缓道,“我记得菜单上有三十元一瓶的椰汁打蛋,你有本事喝完这一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