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中医淡淡道:“是啊,二十岁,中间差着一代人呢”。
老裁缝感慨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产生了错觉,以为我们是同一代人”。
老中医微微仰头看着天空,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半晌后问道:“我俩第一次见面是在哪一年”?
老裁缝也微微抬头,想了半天说道:“出身武道世家,正值壮年,眼看山河破碎,理当以武报国、以武救民”。
老中医笑了笑,“你还记得”?
老裁缝也笑了笑,“当然记得,那一年你在四川组建武术救国会,四处拜访隐世的武道世家,进我家门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句话”。
老中医感叹一声,“可惜响应的并不多”。
老裁缝笑道:“我当时以为你是外家武道,后来才知道你是修习内家的”。
老中医淡淡道:“内家并不一定就要跳出三界外不再五行中,王阳明有句话说得很好,‘我心及宇宙’”。
老裁缝笑了笑,“别整这些高深的理论,所谓的道,归根结底不过就是执念,执念天就是天道,执念我就是我道,执念他就是他道,万物皆可道、皆是道。所以你不用不理解老棺材为什么会为一个废物子弟求死,也不用不理解我为什么会为了一个小女孩儿求死,更不用不理解我们为什么不理解你”。
老中医默不作声,良久之后点了点头,“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你想杀我们两个不是想为韩瑶报仇,而是为了完成她的心愿。而她的心愿是陆山民”。
老裁缝淡淡道:“果然只要活得够久就越精明,这么快就想明白了”。
老中医缓缓道:“不过你要杀老棺材我理解,毕竟他对陆山民起了杀心,还付诸了行动。而我,是他的师公,你为什么连我也想杀”。
老裁缝笑了笑,“那请问你的关门弟子是怎么死的?你关门弟子的老公又是怎么死的?关门弟子都能死,徒孙又算个啥”。
老中医摇了摇头,“你这么说就诛心了,我要想动他,他又岂能活到现在”。
老裁缝笑了笑,“我要是想踩死一只蚂蚁,那只蚂蚁又岂能活到现在。你没动他,不过是你觉得他对你构不成威胁,甚至对你还有好处而已。以你的尿性,为了那所谓的信仰,有什么干不出来,你连亲孙子都杀过,更别说只是一个徒孙”。
老中医眉头微皱,面露苦笑。
“怎么,说到了你的痛处”?老裁缝脸上泛起得意的微笑。
老中医看上去似乎又老了一些,“那不一样”。
老裁缝嗤之以鼻,“刚认识你的时候,我很崇拜你。知道为什么后来讨厌你吗?因为你身上没有人味儿”。
老中医叹了口气,“你说得没错,我不允许任何潜在的威胁存在”。
老裁缝含笑看着老中医,“所以你比我想杀你更想杀我”。
老中医喃喃道:“我是真的老了,老得不得不考虑死后的事情,如果韩瑶不死,或许我还没那么多顾虑”。
老裁缝也喃喃道:“我也是真的老了,老得不知道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要是瑶瑶还在,看着她结婚、生子,我再活个十多二十年也差不多跟你一样该寿终正寝了,多好。我才懒得去管你这些破事儿”。
老中医的身形渐渐变直,地上无风,天上变色。
“是啊,只有我知道,你这个看似和蔼可亲的老头儿,骨子里比谁都混不吝,一言不合屠光整寨土匪,一夜之间杀尽满城恶霸。你以小道入手,以韩瑶为道锁,现在这个枷锁没了,真是令人担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