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他问他。
邵江一侧过脸,突然捂住额头,他觉得那里隐隐发疼,一阵阵的发闷。
第60章 把柄
最近,邵江一的眉心总是发疼,那种疼不是来自肌肉痉挛或是大脑没休息好的神经痛。邵江一总结那种痛……是一种被窥视下的痛,被心眼盯着,盯得整个人格都在缭乱的疼。不安,惶恐,不适,觉着被人用高倍夜视的军事望远镜,在远处观察着。
邵江一不停的被惊起四顾,周围又一切安静如常。在经历了几天不安时段后,他找到了自我调节的方式。不告而别的去看了威廉。还记得威廉吗?那位失去双腿的士兵,他住在精神病疗养院,喜欢玩代替双腿的那个轮子滑板,依旧喜欢写信。收信人那一栏写着一个奇怪的名字,一个他自己创造出来的情人。
当他还可以思考这个世界以及自己的人生地时候,他处事大度,见到邵江一克扣他的特供烟,也从不计较,假装看不到。那时候,邵江一觉着威廉是因为懦弱,而不敢反抗。后来……他知道了,他只是孤独,他羡慕那些军中老烟枪聚在一起吸烟,说笑,说脏话时候的样子。吸烟的行为只是一种讨好行为。代表,我们是一样的,一伙的,我们干着一样的事情……
记得吗,邵江一有一篇稿子,那是一个关于孤独士兵自己吐槽给全世界的专栏。最近,如果生活出现不如意,邵江一会奋笔疾书,悄悄寄出,悄悄的将自己的痛苦传播给全世界。
这种感觉好极了!
说来万幸,两年多快三年了,在编辑出版社精心宣传打理之下,因一个老兵专栏,而诞生出了很多奇妙的民间援助部门。像是“老兵俱乐部”“战后心理咨询团”“伤兵救济中心”等等。这个世界,好人还是多的,真的,如果那位主编不建议邵江一拿出一些稿费,投资到那些中心,邵江一对他的印象还是极好的。
他怎么不用自己的钱?
那稿子的一半稿酬每个月都拿来给威廉付酒钱,烟钱,还有带着各种装置的轮子底座车。做这些事儿的时候,邵江一很情愿,威廉是他墙外唯一的社会关系。他不讨厌他,有些依赖这个可怜人。他总是想他,对的,不是因为爱而想,他一想起他光秃秃的下半身,生活里再有什么不如意,就觉得,能过去。都会过去的,我要感受的事情还有很多,我可以去自由的享受生活……这不是什么幸灾乐祸,真的不是。
有关于那个农庄,他悄悄回去过,远远地看了一眼。那地方,有人扛枪保护,有人精细管理,农庄了新围墙,新招牌,土地被人工肥料滋润成了黑色,正值秋收,那里…一派金黄。各色植物快乐的成长着,就等他回去看看,满意的离开,欠下谁一份人情。
邵江一提着很多水果来到疗养院,先给了威廉一个苹果,他笑着吃了,他又给了他一个橘子,他连皮吃了,最后邵江一给了他一个不小的西瓜。直到走的时候,威廉还在那颗西瓜四周试嘴,他找不到下口的地方,就推着车子围着那个瓜转。
从疗养院出来,邵江一取出香烟,用一个劣质的打火机点燃,蹲在街边吸。他现在物质富裕,却依旧偷威廉的东西。他不懂自己这种古怪的癖好代表什么?可,占到便宜那种快乐的心情,真是笔墨难书。他觉着自己又充满了力量,虽不知道力量的源泉来自哪里?但是在认识的老朋友身边,唠叨唠叨,嘀咕嘀咕,分享记忆给别人,做这件事的邵江一,从头至尾都在微笑。现在,他就像一个农夫一般,下作的蹲在精神病院门口,笑眯眯的,滋润润的,美滋滋的吞烟吐雾,每个路过的过客,都会注视他,再看看疗养院的牌子。然后快步离开。
螣柏开着车子来接邵江一。他倚在车窗,看着邵江一的贱样,觉得这人不该活的比他好。大家都忙死了,就连他这么沉默的人,都要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而邵江一却躲在郊外的神经病疗养院门口吸烟,看街景,这很无耻。
“别看我,螣柏,我不懂得经济贸易,也不懂得移民,更不懂得政治。我不擅长的正是你们擅长的,每个人在整个世界分工都不同。坦白说,那不是我的工作,我不想做……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说这话的邵江一,毫无羞愧感。
螣柏没有回答,只是下了车,慢慢坐在街边,坐在他身边。邵江一斜眼看着螣柏,看着他慢条斯理的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大堆奖券,看清楚上面的号码后,将奖券分成两份,一份给了邵江一,一份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