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默将切肉的小刀放在身上擦了擦,装进刀鞘中:“跟我来。”他从角落里翻出一盏油灯,就着火塘点上,伸手小心地护着火苗,上了吊脚搂。
萧彧跟着他上了楼,裴凛之也紧随其后。居默回头看了裴凛之一眼,萧彧说:“傻哥是不能离开我的,你放心,他不会妨碍任何事。”
两人到了楼上的一个房间内,居默将油灯放下,盘腿在地板上坐了下来,萧彧也在地上跪坐下来。
萧彧直接说:“寨主说得对,我其实不是货郎,就是一个田家翁,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老虎寨的山贼。”
居默皱眉看着他,没说话。
萧彧继续说:“前些日子,我雇人赶牛车拉货从龙虎山经过,遭遇山贼抢劫,丢了一头牛,伤了一名雇工。我报了官,官府奈何不得山贼,说你们寨子跟山贼有来往,为他们提供支援,所以我就来找你们了,想知道你们为什要跟山贼做同伙。”
居默一拍地板,怒道:“放屁!谁跟山贼是同伙了?”
萧彧说:“但山贼有你们提供的毒箭。”
“那——”居默刚想辩解,又停下来,“所以你跟官府是一伙的?”
萧彧否认:“当然不是,我只是想过太平日子,不想被山贼抢劫。”
“你的口音明显就不是崖州人。你说你是个田家翁,在哪儿种地?”居默冷冷地瞥着他。
萧彧笑着说:“我是建业人,去岁才到崖州,家住州城五里外的白沙村。寨主若是不信我,大可亲自过去看看我说的是真是假。”
居默沉默了许久,然后说:“你之前说的那个铁矿是怎么回事?”
萧彧说:“这龙虎山中就有铁矿脉,寨主与其求人,不如自己动手挖矿冶铁。”
居默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你是如何得知的?”
“这石头便是明证,就是在山中捡到的。”他并不说石头是从寨中小孩那儿得来的,只说是山中捡到的,居默多半会被误导,以为是他捡到的。
果然,居默忙问:“矿脉在哪儿?”
“这我暂时不能说。咱们可以联手开矿冶铁,但前提是,得先将山贼除了。否则这座铁矿就会成为你们的噩梦,你觉得那些山贼知道有铁矿存在,会轻易放过它?”萧彧说。
居默冷冷地说:“那我凭什么相信你跟老虎寨的人不一样?”
萧彧笑着摊摊手:“至少我不会打家劫舍,都是靠自己的本事吃饭。铁矿就在龙虎山中,这是你的地盘,想跟谁合作还不是你说了算?”
过了许久,居默才说:“我不会去对付山贼的。”
萧彧摆摆手:“不需你对付,只要你不协助山贼就行。对了,从今往后,不要再给山贼提供任何毒药了。”
居默不置可否。萧彧又说:“听闻寨主跟官府闹翻了,其实我能理解,你们的生存条件实在太艰难了,自己尚且吃不饱穿不暖,哪还有余力去纳税。我想寨主必定也是很想改善寨中子民的生活条件的,现在是个机会,有了铁矿,以后还用担心吃不饱穿不暖吗?”
这话是真的触到居默的心理防线了,作为一寨之主,他的目标,就是要让寨中的百姓过上吃饱穿暖的生活,壮大他的寨子。然而山中土壤贫瘠,无法耕种,只能靠打猎采集,而这些全都是看天吃饭的,而且他明显感觉到猎物是越来越难打了,他的同胞每天都挣扎在饿肚子的边沿。
居默沉思了许久都没说话,萧彧也没再说什么,这需要居默自己去想通。他坐在那儿,瞌睡很快就袭上来了,今天走了那么远的路,又忙活了一下午,实在是累坏了。
裴凛之注意到他头一点一点地开始打瞌睡,便过来一点,将他扶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居默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长长叹了口气,看着已经睡得毫无防备的萧彧,轻摇一下头,说:“今晚你们就在这里睡吧。”说完起身离开了。
这房间里没有榻,也没有铺盖被褥,想来不是卧房。裴凛之便抱起萧彧,找到一处避风的角落,吹灭了灯,躺在地板上睡着了。
山里夜间明显要比海边凉,睡到后半夜,萧彧感觉到冷,下意识地去抓被子来盖,然而并没有被子,他摸到了身侧的热源,赶紧靠了过去。
裴凛之睡得极警醒,萧彧一挨过来他便醒了,估计他是冷了,便侧过身,将他搂在自己怀里为他挡风取暖。
一夜好梦,萧彧是被脚步声给惊醒的,竹木结构的吊脚搂最大的问题就是动静太大,楼上有人一走动,所有的人就都能感觉得到。
萧彧睁开眼,发现自己睡在地板上,面朝墙壁,后背却感觉暖暖的,一扭头,便看见了裴凛之。让他感到尴尬的是,他感觉到了裴凛之的变化,同为男人,自然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他身体往前挪了一点,然后坐了起来,一低头,裴凛之也睁开了眼,萧彧窘迫地笑笑:“傻哥,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