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禺城近在眼前,船却迟迟不能靠岸,就这么停在河中不能动弹了。
李桐急忙问船家:“船家,怎么回事?”
船家说:“郎君莫心急,我去打听一下。”
过了一会儿,船家回来了,说:“好像是不让进城。担心会将天花带进城去。”
李桐心底一凉:“那没得天花的也不让进吗?”
“不知道,等我再打听一下。”
不久后,李桐终于听到答复:“暂时不让进城,官府要进行登记,说是所有从北边来的人都要隔离半个月。”
“在哪里隔离?”李桐焦急地问,他一家老小都在,不能不操心。
“暂时不清楚,等着上岸再做安排吧。”船家说。
李桐在船上等了快一个时辰,才终于轮到他们上岸,有戴着面巾的官差在码头上进行登记,填报来者出发地点、在何处靠过岸、有多少人、来番禺的目的等情况。
李桐汇报了自己的基本情况,说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我听说朝廷举行选拔考试,准备来参加明春的考试。”
官差抬头重新打量了一下李桐,又看看他身后的家人,说:“人数有点多,暂时安排你们去临时住处住上半月。条件有些简陋,诸位将就一下,半月后若没有发病,便能进城了。”
李桐想起吴县那些被统一送至寺院的天花病人,心里哇凉哇凉的,他们并没有病,却也要进行隔离,他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是不是对的。
片刻后有人来领他们一家去临时落脚点。
临时落脚点是萧彧命官兵赶工出来的,是土砖茅房,里面只有简单的生活设施。
李桐一家分了个小院子,勉强能住下。他们住进去之后,半月内便不许出来,所有的生活用品都是官差送去的,包括柴米油盐。
房子是临时建的,地面的泥都还是湿的,好在官府考虑得还算周到,床榻、胡凳、胡椅都离地二三尺高,不必坐卧在地上,不至于受寒。
李桐很快发现,番禺的官差比他预想的还要可靠一些,每日都会有人来询问他家人的身体状况,问他是否缺什么,可以为他们采购来。
第三日,官差便牵了一头牛过来,有大夫来为他们接种牛痘,说是可以预防天花,番禺城中几乎人人都接种了牛痘,包括皇帝本人。
李桐从未听说过这种防治天花的办法,既然皇帝都接种了,那么他们也应该相信官府,毕竟天花那么可怕,万一有用呢。
于是他们一家都接种了牛痘。接种牛痘后,一家人都出现了程度不同的症状,尽管大夫已经告诫过了,这是正常现象,李桐一家还是吓得面无人色。
李桐的母亲原本就对儿子举家搬迁的举动很不满,此刻更是开始埋怨起儿子来:“儿啊,他们给我们种的是天花啊,天花就是这个症状,他们这是要害死我们啊。”
李桐内心虽然也很慌张,但面上还是强行镇定:“娘,大夫都说了,牛痘又叫牛天花,这是正常反应,过两日就会好的。他们没有必要杀死我们。”
“你太莽撞了,如何能够相信这些陌生人呢?要是我们都死了,我们的财产就全都落入他们之手了。为娘年事已高,客死他乡倒也算了,儿还年轻,孙儿又如此年幼,要是一家子有个三长两短,你叫为娘如何跟你死去的爹交代?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李母哭得肝肠寸断。
第二日孟思归过来查看接种情况,差点没被李母骂死。
孟思归哭笑不得:“老夫人,你若是真得了天花,还有精神来骂我吗?我给你们种的确实也是天花,不过是天花的近亲牛天花,俗称牛痘,它的症状确实跟天花接近,但症状要轻得多,就算是长疱疹,也不会留疤,过几日你们便好了。好了之后,就再也不必惧怕天花了。我跟你们无冤无仇,难道还会谋财害命不成?”
李母没接话,心里想的可不正是这些,觉得他们要谋财害命。
孟思归说:“老夫人你大可安心,我们陛下宅心仁厚,为了安置你们这些北边来的人,亲自下令修了这临时的安置所,就怕你们饿着冻着。你们在别处可曾见过这样的官府?”
这点李母确实无话可说,她是从未见过如此好说话的官府。
李桐赶紧过来赔礼道歉:“大夫,实在抱歉,我娘急躁了些,才对你出言不逊,请你千万不要跟我们计较。”
孟思归无所谓:“无妨,都是人之常情。这法子是我家陛下发明的,当初我还在给天花病人治病,种了牛痘之后,我完全没有被传染上天花,这法子确实管用。你们不信我的话,等两日再看吧。”
过了几日,李家这些人的症状都有了明显的好转,并没有一个人病情加重,他们才开始相信孟思归的话。
隔离期满后,李家人终于获准入城,在番禺城内租了房子住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