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黑夜的感觉,他一直像波涛一样,起起伏伏。刚开始是喜欢的,夜的静谧让他沉淀心情,可以更好地整理自己思绪,好像万籁俱寂的那一刻,世界都是他的。后来因为杀戮之神司顿在梦里的折磨,让他对黑夜产生了恐惧,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要看到傍晚,想到黑夜,他的身体就会不由自主地感觉到疼痛。再后来,他到了东瑰漠,伴随着永不落的太阳,正式告别黑夜。那时候,他又珍惜起黑夜的时光来。原来,被太阳无时无刻不照耀的日子,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舒服。

到现在,他已经说不出对黑夜是喜欢还是讨厌。

但是,哈维是黑暗神。而他对哈维始终带着一份感激之情,因而对黑夜也不像之前那么排斥了。甚至为了逃离东瑰漠,他日日都期盼着黑夜早日来临。

“其实,不想让你看也不行。”哈维慢悠悠地说,“除非你还想回去。”

宁亚怔住,讷讷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是什么意思呢?”哈维扬眉。

失望过一次,宁亚变得小心翼翼:“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哈维失笑道:“我怎么知道你想的是哪个意思呢?”

宁亚已经克制不住微笑了:“什么时候到朗赞?”

哈维道:“如果你再亲我一下的话,明天中午应该能看到大贝城……”话音刚落,宁亚就已经扑了过来。

有句话叫一回生二回熟。

做到第二次,宁亚完全抛弃了第一次的莽撞,近乎于虔诚地在他脸上印下一吻。

哈维笑弯了眉眼,那一瞬间,在脸上洋溢的,全部都是温柔。

事实证明,当哈维说了九次谎言之后,总会轮到一次实话。第二天的中午,宁亚的视野里果然出现了一座弥漫着颓废和萧条的空城。从屋顶到街道,城市到处都是薄薄的黄沙。

尽管司顿信守承诺,并没有进一步侵吞朗赞,可是对大贝城造成的伤害却在短时期内无法治愈。

宁亚漫步在街道上,起先看到东西倒了,还会伸手去扶,到后来,街上到处是散乱的东西,有废弃的车子,也有散开的箱子,还有剑等武器……可见居民和士兵在撤离大贝城时是多么的仓促。

走到街道尽头,宁亚深吸了口气,正要说话,就听哈维说:“你一定觉得司顿是个混蛋。不用怀疑,他就是。”

宁亚道:“你……”

“我当然不是!”哈维倒吸一口凉气,大受打击地看着他,“你居然要将我和他相提并论。这已经不是诬陷了,简直是侮辱。”

宁亚道:“我不是要说这个。”

哈维道:“想也不可以。”

宁亚道:“只要你不提醒。”

哈维不说话了。

“他怎么会认为我是光明女神?”这是宁亚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连性别都不对。”他顿了顿,有些不敢肯定地问,“她是女的吧?”

哈维道:“我会把一个男性叫成姐姐吗?”他摸着下巴想了想,“好像也很有趣。不过这次不是。”他的思绪已经转跑了,兴致勃勃地问,“你说下次见到司顿,我喊他嫂子怎么样?”

宁亚:“……”

哈维觉得这简直绝世好主意:“他一直很想和若娜挂钩,我是给他一个机会。”

宁亚道:“我们还是快点赶路吧。”埋头往前走。

他身后,哈维微微扬眉,神情有些得意。

离开大贝城往南走,城镇渐渐有了人烟。

宁亚陆陆续续地从当地居民口中得知自己当日离开之后,发生在朗赞的事。首先,国王病倒了,一度到了无法处理国政的地步。这时候的朗赞正处于内忧外患的关键时刻。尽管朗赞国王依靠着自己与森里斯加国王多年的交情,勉强按下了其他国家——坦吉尔利和马塞的蠢蠢欲动,但这是暂时的。如果朗赞无法在短期之内恢复秩序,不说坦吉尔利和马塞,连森里斯加都可能会产生其他的想法。毕竟,这是国事。为了朗赞的稳定,更为了朗赞的平安,国王将王位禅让给了自己的长子——黎波迪。

之后,国王与王后有意迁徙到大贝城居住,据说是为了靠近自己早亡的幺子,但是被国内的王公大臣劝阻。经过几次的反复劝说,他们终于决定住到位于小贝城北边的舍曼城堡,而城堡的名字也被改成了宁亚城堡,以纪念自己为国牺牲的儿子。

哈维看着泪流满面的宁亚,不悦地皱眉。他几度想要贬低朗赞国王与王后毫无意义的幼稚行为,都是刚开了个头就被宁亚打断了。最后,他只能气恼地说:“宁亚城堡听起来真不错。啊哈,我听说以前有妇人不安于室,她的丈夫为了防止她与别的男人幽会,在外出的时候,会把单独关在一座七层楼高的塔楼上面。门的钥匙只有丈夫一个人有。哪怕这样,妇人依然不死心,拆了自己的床单和被褥,将布条编织成一条绳子,从楼上垂落到下面,想顺着麻绳爬下来。可惜没想到的是,她的编织手艺远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好,所以她刚爬到第五楼,就因为绳子断开而掉下来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