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傻话?临近过年可不兴说什么死啊死的。”然后汪旋又马上闭嘴了, 他自己也说了。
家里家外大扫除, 把很久没用的蒸笼拿出来, 他们准备蒸糯米糕。家里生活好了, 过年时李四就忍不住要做这个做那个的,等过年了桌上摆得满满的, 以后的日子才会越过越红火。李四当然是不懂做的,可是他念叨呢狗蛋和汪旋就想法子做出来, 天气这样寒冷, 做什么出来也不怕放。
家里一时间弥漫着食物的香气,让人闻起来就幸福的味道。糯米糕过程有些麻烦。先把白胖的糯米泡上, 放到蒸器上蒸熟,然后捣烂。家里两个大小伙子干这些需要体力的活没有问题,很快一个个巴掌大的圆圆扁扁的糯米饼就出来了。
一个个摆在竹扁上晾凉,可以热着吃也可以凉着吃就是凉了会变硬变干。吃的时候放在灶火上烤一烤,考软了带着微黄的焦香,比原来还好吃。或者放两勺子猪油煎炸着吃,在上面撒点白糖就更完美了,怎么吃都可以。
能蒸糯米糕的人家都是生活富足的人家,一般人舍不得浪费土地种植并不高产的糯米,偶尔跟别人换一点回来,糯米饼可以说是非常奢侈的食品。
李四内心里觉得真正富足的人家都是粮食吃不完的,这糯米糕啊就是一种象征。看着家里充足的食物,心里美得不得了,常常睡觉之前,还开着手电筒去粮仓看看那除了粮食之外,那些肉干和各种食物。数了数,然后才关门上锁,心满意足的上炕睡觉。
按照李四的想法杀了一头猪散卖了一半,狗蛋坚持留下一半肉自家吃。这两头小猪仔还是狗蛋抱回来给他养的,李四自己除了种地,一边放牛的时候就顺便打猪草。狗蛋认为他该多休息,李四认为自己的年龄段在村里如果当老太爷会唾弃的,坚决要干活,这才有狗蛋提议的养猪和鹅。
心情好了,旧话重提,“爹现在还能干,要是有合适的姑娘就带回来,生了孙子爹给你们带着。”明明是一句很简单的家里长短,狗蛋和汪旋一下子就沉默了。
“怎么了?哎,爹也不是逼你们娶妻,就是如果有合适的话。”儿子上大学需要四年才毕业,才有工作分配,那时候算来算去包括虚岁就是二十五六七了,真的很大的年龄了。
自己那时候是没法子,家里穷娶不上媳妇,现在儿子出息了家里不缺聘礼,怎么就能单到那时候?委屈儿子不说,孙子也不知道在哪里呢。
“爹,这个再说吧,城里人大家都结婚都挺晚的。现在养孩子跟那时候不一样了,得毕业以后家里条件更好了孩子不受罪。”
“叔叔,狗蛋哥说真的,现在城里人都结婚晚,真的。都是要先立业再成家,这样有很多选择嘛。而且以后孩子可以在很优渥的而生活环境中成长。再说我们是学生,学校不让处对象。”
李四心里不赞同,“结婚生孩子需要讲啥生活条件啊。”孩子不都是见天长嘛,有苗不愁长。自家现在在村里不是独一份,也是很好了。那还要能如何好?这样就很好了,条件好不好的,孩子一天天都长大了就好了呀。
“人家那老拐子家里都穷成什么样了?家里只剩下老虱子了,就这样,人家都在想法子给儿子娶媳妇生孙子呢,你们说你们咋想的?你们在家娶妻学校还能知道啊。”说来说去,李四认为人生最大的事就是娶妻生子。
说什么李四是不信的,不过他知道儿子从小独惯了,并不会听人说话,只能在心里着急。
急着吧,急着急着就习惯了。李四也真管不了狗蛋,就是那么一说,儿子不想做他也逼不了,索性心里知道儿子以后也不愁娶。说不定真跟那些嘴碎的婆子说得那样:心眼高,只想娶城里有文化的媳妇呢。
“你的事,爹先不管,爹就说说小旋的。”
狗蛋蹭一下看汪旋,李四没发现继续说:“就是那个陈会计还记得吧,他不是有个闺女跟你们同班么,叫小娟的。人家前几年上中专,现在毕业分配到隔壁镇的卫生院去当卫生员了,说是给人扎针的。她爹几次打听汪旋,那意思是想做亲家……………。”
“不可能!”
狗蛋说:“汪旋对她闺女没意思。”然后看向汪旋,汪旋赶紧点头“叔叔,以后你跟…,说我现在学业重暂时还不考虑个人私事。”
好吧。一个两个的。
“孩子你别多想,就是人家看样子是看中你了跟叔叔打听呐。”都是看中汪旋没爹没娘的,眼看出息了,以后就跟外家亲呢。“那姑娘确实不错,人家现在也是吃工资的人了,就想着你们好歹是同学嘛。”这么好的姑娘都不愿意,也不知道要娶个什么样的媳妇?
李四管不了了,大年初一穿着儿子特地从京都买回来的新衣服,矜持的给族里的还活着的高龄老人拜年。遇到李四的都说,“李家老四不得了了,抬头了。”
是啊,李四腰杆子挺了。儿子出息养子出息,又孝顺,仿佛以前吃的苦受的白眼都是为了如今享福。
除了眼红李四,狗蛋和汪旋更是大受欢迎,被拉着说话好久,大半天呢,人才挣脱出来。
“想想小时候跟着我爹后头,和其他人一样给族里老人拜年,我们总是被搁在角落里,半天都没有人想起我们。往往磕个头,人家挥挥手就得起开站一边去。别说瓜子山货干什么的,就是一口清水都没有的。我爹就拉着我跟在旁边,我眼巴巴的瞧着其他孩子口袋里的吃食流口水。”
狗蛋从兜里掏出刚才被塞的各种吃食:“你瞧糖果、瓜子、糯米饼。”曾经最渴望的,含着手指头眼巴巴瞧着别人吃的,现在兜里都有了,满满的。可是他已经不想吃了。
汪旋就拉着狗蛋的手,“可怜的孩子。不过那时候大家比现在穷,家里一口吃的都舍不得。家里给孩子吃的就是自己炒出来的瓜子、栗子。”
现在也不富啊,在最穷的时候过年都会给家里孩子准备点零食,哪怕是山里自己采摘晾晒的干货。。
“可是别的孩子都有一把咸瓜子,我兜里从来就没有的。那时候很想吃啊,就偷偷捡别人扔地上的瓜子皮塞嘴里,甜咸甜咸的。”后来他就学会了抢,从那些孩子手里抢吃的,然后他就更不被待见了。那些女人见了他就说:“哑巴生的坏坯子。”
如今别说会把狗蛋遗忘在角落了,那些族里的老爷爷老奶奶都恨不得把狗蛋揉在怀里以示疼爱呢。那些曾经的鄙视现在就剩下讨好,可是狗蛋现在不稀罕这些。
“看在咱们给的年礼上,就是不喜欢我也得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