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清明时节,回乡扫墓的人多,白事铺子生意也很好,人来人往的,卖了很多纸扎香烛、鞭炮花圈出去。
阮椒不是第一次到这来了,不过以前他是买祭祀的东西,今天来问的是画符的材料。
这家李家白事铺子已经有几十年,算是家里传下来的手艺,老板生了三个儿子,老小在外读书,老大老二一个继承纸扎手艺,一个打棺材做香烛很在行。
铺子里的东西质量都是上等,李老头一家从来不会偷工减料,价格也合理。以前也有别家在街上开过白事铺,可样样儿比不上李家白事铺,都悻悻地关门了。
进了铺子以后,阮椒先叫人:“李太爷。”
别看李老头六十多了,却还是人高马大,精力旺盛,见着阮椒就大嗓门说道:“娇娇,你昨儿个不是刚来过吗,纸钱不够用?”
阮椒回答:“我来买点黄表纸,再要一根能画符的毛笔,一盒朱墨。”
李老头一愣:“你要画符?会画吗?”
阮椒说:“常见的网上都能查到,我想着,自己画更诚心。”
李老头也没问阮椒画符干什么,毕竟这孩子苦,清明时回来扫墓,一个人在老宅里住着,可能是害怕吧。想了想后,他就去屋里拿了个几样东西出来,一件件指给他看:“三十张画符专用的黄表纸,一支羊毫笔,一盒存了两年的朱墨。合起来你给三十吧。”
市面儿上几十张黄表纸的价格七八块,普通的羊毫笔也就几块钱,真正贵的是朱墨,一小盒二十块打不住。全加起来只要三十块,没特别便宜,但肯定抹了零头。
阮椒痛快地付钱道谢,接过这些画符的材料。
这些材料没点过灵,材质也很一般,要是真正的道士来画符,成功率肯定不高。但对阮椒来说就不同了,他只需要“鬼画符”,再给盖个章灌点信仰,就能用了。
转过身,阮椒打着黑伞往回走。
经过一条巷子的时候,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看他,就转头看过去。
那是旧街里的一条小黑巷子,两边都是一大片灰墙,夹得巷道尤其逼仄,墙面的阴影投下来,弄得里面一点阳光也照不到。
巷子口有个四五岁的小孩儿,苍白的皮肤,大大的黑眼睛,看着是胖乎乎的,可给人的感觉却很瘦,要脱形了似的。他大半个身子都在阴影里,只小心地探出头,还不敢完全探出巷子来。
现在的阮椒做了城隍,虽然用城隍印还得氪信仰,但自身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比如说,直接给开了阴阳眼。
所以他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个小鬼。
小鬼的鬼形胖乎乎是因为死的时候就胖乎乎,而给他的感觉瘦脱了形……这应该是做了鬼以后给饿的。
一般的乡野城县之间,人们通常只在上坟之后顺便留点剩饭祭祀孤魂野鬼,偶尔有人在村外的路口烧点纸钱,大规模的野祭是没有的。鬼多粥少嘛,这小鬼又不是厉鬼,抢不过那些大鬼凶鬼,自然就饿坏了。
不过,这小鬼死的时候也太小了,看着怪让人同情的。
阮椒昨晚刚被掉头鬼教了做鬼,但也没有立刻就对所有鬼都冷漠无情,不能给小鬼什么大的好处,请吃一顿饭还是没问题的。顿了顿后,他转身回白事铺子里再买了点香烛纸钱,蹲在巷子口点了,自己再避到旁边。
青烟袅袅,在巷子口模糊地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