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眼前这人总给他一股违和之感,好似他与这世道脱轨许久,行进间却难褪游龙之势,一身无华素色白衣,三分淡雅,偏生撑出七分英采,起始间并不觉多么打眼,复看之下,却是越看越心惊了,怎么也不信他是池中之物。

浅眸而今也竟似忘了掩饰什么,侧过眸去不轻不重的淡瞥一眼,眸光一样静无波澜,却是凝成寒冰万丈,介乎礼,勾了抹不似笑容的弧度来,他没再回话,问话的人也愣住似得,直在那杵着久久失言了。

仙宫翎也不知该不该继续混入行进,他没放弃,又接连连问了两人,其中一人还是罄灵内门弟子,俱不识得月离弦其人。

这一回,他有些寻不到方向了。

二十三年弹指间,又像是为在这个世界发生的事划了界,往昔轻易便能触动情绪的记忆也蒙尘一般,最后那幕诀别,亦或是偶有的思念,便是无意识要念起,也再难像当初那般牵动心绪了。他还记得,正因为能近乎习惯一般偶尔去平淡想起,他才总以为自己会忘掉的。

可这二十三年里,关乎个人的事总那么浅淡,他愈发不明白自己该是谁。

感情是这么怪异的东西,而今探无所获,失其踪迹,他才察觉自己已是思念成疾。

作者有话要说:  表述方式极力赋予求生欲(其实是有点想开che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人流不知何时开始变多变密集,他无甚目的步步随着这方向而去,哪怕前方的人要更为密布,嘈嘈杂杂,全然不曾想起自己是最不喜的。

偶尔嘈杂些,也没什么不好,只可惜,外界的嘈杂之声还是太小,全然掩不了心间的吵闹。

不知多久,就连这颇些浮躁的嘈杂都没了,一串串清脆悠扬的铃声缓缓鸣起,节奏很慢,一阵阵从远方涤荡而来,直把一方污垢净化归无,如临别境。

人们不约而同的静了下来,四处喧哗一下子归于沉寂,独留那声声慢在不住回响。

仙宫翎亦被慑住一般,他不住抬头,视线在这方四处搜罗,终是落于一处。

陆续几个通体雅素的软轿落于正台之上,轿身微微颠簸,惹得前帘处的细铃一个倾荡,又发出一阵脆响,这才有人反应过来,低低抽了口气。

满堂寂静到近乎滴水可闻,众人眸光不约而同的紧紧盯向那执起一角轿帘的修长手指,正要掀起,却见这时又有另一只宽大些的手掌探了出来,径直把轿帘掀开,一个通身玄衣的男子先一步落出,他生的俊朗英拔,面上却少有表情。先一步出来的人并不急走,而是微弯下身子,伸出手掌,那先前探出的手便又自然的落在他掌心,两厢握紧。

……天元……芜秋?

便听一阵小声议论。

“毓灵族的人怎么会来?”

仙宫翎猝然惊醒一般,警惕朝说话的方向扫去,说话的人叙述平淡,旁侧的人亦摇了摇头。他表述的自然极了,似是察觉到了锐利目光,又颇有些疑惑的回看过去。

在他动作之前,仙宫翎垂下眸,不禁用余光留意着周遭人的反应,有疑惑的,有惊奇的,却无一不过是寻常反应。

此般插曲还未过,便闻台上一人出言,温润清亮的声线琴泄一般徐流而过,使人不禁被吸引,专注起来,耳目焕然。

“今日,谨谢诸君不远千里,汝等天溢,吾宗幸甚,往事终陨,惟新济济……”

那人发冠高束,面若莹玉,眸光润亮,唇角始终噬着抹温和,勾摄心神,不消气魄,如月下徐风,高而徐引。

竟与昨夜梦中人的打扮一模一样。

时间流从未静止,仙宫翎抬着眸,也难免失神了。

幽邃又清和眸光似是深深朝这儿一瞥,仙宫翎心下微紧,又是极快的否认了。

那高台之上,他也曾驻留过,自然知道向下望去是何种情景,更何况而今他一丝修为都无,与之前的样貌虽有相似,更有不同,怎么可能会察觉到。

他就这么静静看着高台上的人是如何慷慨致辞,一手娴熟的掌控局面,自若的剖疑解惑,又是如何从容退场的。

眼前那稚气未脱的印象还未真正消去,再复眼,却是朗朗正正,赫然能顶天立地。

叫兔崽子已然不合时宜,他真的长大了。

唇角止不住的微微上扬,露出他重新归来这里的第一抹轻松。

也是这时,他才从别人口中迟迟得知了他的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