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谧安稳,幽幽然独立世外,千百年未变分毫,像个与世隔绝的桃花源。
陈知南自然没听出李重棺胸中感怀,只点头道:“现在是都流行握手……山中一直这样,小崽子们习惯了,以后寻着机会改改过来,也好沾沾新中国的气运。”
“不用,”李重棺道,“挺好的,不用改。”
陈知南还在嘀嘀咕咕着奇怪呢,从前这些个小道童,可从来不会对着他行这么大的礼的,最多意思意思装装样子,便也算过去了。今儿这是怎么了?
“你头发怎么不剪剪,”李重棺突然道,“方才那小道童的都比你的要来的短。”
陈知南不甘道:“不剪——哎,我长头发的日子比那小孩儿多好么!”
霁云观有九百九十八道阶,陈知南和李重棺又都背了拎了些东西,走着便有些慢了。因着到山脚下就已经傍晚,天快要黑时,二人才站在了霁云观的门当口。
霁云观最前是三个石柱同四缸坛撑的门,皆是白石所制,有的雕了龙蛇万物栩栩如生,有点雕了仙君玄女宝光蔽了天日。
不知用什么方法得了消息,门前密密麻麻站了几排来迎的人,高的矮的老的幼的,皆俯首而立,见陈知南二人来,都上前一步,鞠躬长揖。
场面瞬间寂寂。
这阵仗的确是把陈知南给吓了一跳。
李重棺却像个没事人似的,从怀里掏了没木牌,“啪”的掷到了地上,道:“小泉堂李重棺,约天师一叙。”
那木牌差不多是个圆的,周围雕了云纹,下端缀了深赭的流苏,流苏中间串了枚小小的白玉珠子,木牌中间,用正楷刻了个繁体的“陈”字。
看上去古旧得很,中当裂了一道细细的纹。没准早个十几二十来年,那流苏不是赭色,而是抹艳丽之至的大红。
随着木牌落地的“当啷”一声脆响,众人抬头,望了一眼那木牌,居然皆是面露哀色。
却无人语。
陈知南蓦地感受到什么不对,问了一句:“怎么了?”
“我爷爷呢?”
很久都没有人答话,知道陈知南有些惶惶有些焦躁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人群中才挤出来一个瘦小的年轻道士,对着李重棺揖道:“先生要寻天师一叙,现如今,他便在您左手边。”
李重棺默默把头转向左边,同陈知南大眼瞪小眼。
陈知南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铁青,几乎是暴怒般地推了一把那道士:“我爷爷呢?!他现在在哪里?!”
不会,不会是他所猜测的。
陈旭那糟老头子还年轻的狠,哪里会这么随随便便地就去了。
况且若出了什么变故,非得推选新任天师——
也绝不该是他。
开什么元始天尊的玩笑,他连观里头开销用度的账都算不清楚,要他来管霁云观?
李重棺的脸色也一下子精彩起来,仿佛失了魂似的愣了半晌,才想起来什么似的捻着指头推算起来。
“没死,活着,别瞎想。”片刻后李重棺舒了一口气,拍了拍陈知南的肩,轻声道。
却看到一个眼泪汪汪抽抽噎噎的陈知南。
李重棺:“……”
陈知南当然没有真的哭出来,只是那小嫩脸蛋儿写得满满都是“噫噫呜呜”,好笑的紧。
李重棺很尴尬,犹豫半晌,从兜里头摸了块布帕出来,一把糊在了陈知南脸上。
那道士方才被陈知南推了一把,也是吓得不轻,现好歹缓过来了,才继续揖首说道:“老天师年事已高,现外出云游,将天师一位转由小天师。天师不在观里的时候,观中一应事物皆由玄一老人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