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这样下去,他们恐怕就需要找酒馆老板开个房间了。幸而此时一阵拨动琴弦的清脆乐声传来,吸引了朱利亚诺的注意力,不仅如此,也吸引了酒馆中绝大部分客人的注意力。
酒馆中有一两个乐手献艺,并不是什么千载难逢的罕事,乐声和歌声常被当作理所应当的背景,有时甚至不被注意。然而当这名诗人拨动琴弦时,酒馆中细密的交谈声、高亢的欢笑声和杯盘的碰撞声刹那间全数停止了,众人一齐扭头望向乐声传来的方向。
一名吟游诗人独坐酒馆一隅,怀中抱着鲁特琴,正在调弦。每松紧琴弦一下,他便拨动琴弦一下。诗人面容年轻,却有一头冰霜般的白发,想来应是染的,或是天生发色如此。他身着一件长摆的白袍,式样像某种古旧的礼服,反正不是常人穿的。大概艺人为了引人瞩目,总会刻意打扮自己。酒馆胖胖的老板匆忙将一盏落地炼金灯放到诗人旁边,为他照亮四周,接着弓着腰,静悄悄地退下,似乎害怕自己的粗鲁举止惊扰诗人的雅兴。
诗人调好琴弦,试弹了一段小调。酒馆中鸦雀无声,只有婉转清脆的弦乐,有如淙淙流水漫过溪中的岩石。小调旋律一转,变成了一首脍炙人口的情歌,讲述一个小伙追求心上人的坎坷路途。诗人开口吟唱,和着旋律,歌声像乘着天鹅的翅膀,飞越众人头顶。他声音沙沙的,却别有一番韵味。他歌唱时,仿佛雷电都避让了,直到一曲结束,也不曾听见一声雷鸣。
最后一句唱完,诗人按住琴弦,止住弦上的鸣响,向听众微微颔首。众人方才如梦初醒。不知谁第一个开始鼓掌,很快,酒馆中掌声雷动,欢呼与喝彩甚至盖过了外面的雷雨声。许多人嚷着要为诗人买酒润喉。但诗人只要了一杯清水,沾了沾嘴唇,便让侍者端下去,开始了第二曲。它的节奏远比第一首急促,旋律也更为激昂,朱利亚诺听出它是讲述达理安皇帝年轻时冒险旅途的一首歌,人人耳熟能详。
酒馆中的低语和杯盏碰撞声再次响了起来。歌声逐渐变成了悦耳的背景音,不再那么引人关注。诗人将自己淡入到了周围的氛围中。当然,仍有少数人依旧专心致志地聆听诗歌。朱利亚诺便是其中之一。不过与其说他在欣赏诗歌,毋宁说他在全神贯注地“欣赏”诗人。
“年轻的达理安,出身草莽,
志存高远,离乡外出闯荡。
踏上征程,只为拯救世人,
一人一剑,便敢行走四方……”
桌子下面有什么东西碰了碰朱利亚诺的脚。他倒抽一口冷气,差点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跳起来。周围无人察觉他的异样。他将投射在诗人身上的目光收回,转向自己的同伴。
“你干什么?!”他压低声音,气冲冲地问。
恩佐歪在桌子上,一手托腮,另一只手玩弄着酒杯。桌子下,他故意蹭了蹭朱利亚诺的腿,以这种暧昧的方式唤起年轻学徒的注意。朱利亚诺脸上一热,红色从耳根蔓延到脖子。
“瞧瞧你,都入迷了。”恩佐挑着嘴角,半眯起眼睛,“那个吟游诗人有那么好看?”
“……路途不顺,适逢天降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