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宗易一言不发抽着烟,抽完一支,又焚上第二支,他对我说,“我帮你逃出他控制,他就会同我不死不休。”
我否认,“冯斯乾没那么在意我。”
“他不在意你,他在意你联手我耍他。”
林宗易嘬着烟蒂,衔在指缝,他手型长得极其好看,掌心方正宽厚,指甲盖也修剪得干净圆润,林宗易是典型的正人君子的骨骼,风流公子的皮相。他和冯斯乾都是极具反差,并且将反差演绎出世间少有的惊心动魄美感的男人。
我明白他的顾虑,“林董,我一定会报答您。”
林宗易笑了一声,“你走了,还能我报答什么。”
我哑口无言,确实只有留下才能谈报答,林宗易不缺钱,况且就算他缺钱,我接一辈子客户也填不满他的胃口。
他吸完手头这根烟,逆光凝视着我,不知在思索什么,好半晌,他碾灭烟头,“跟我回殷家。”
我惊慌失措往后退,“冯斯乾在殷家,我不要自投罗网!”
林宗易蹙眉,“韩卿,如果他带你去,事情就不可挽回了。你有前科,一旦你凭空消失,他动用法律途径缉拿你,你逃去哪里。”
我表情僵住。
他起身走向我,抬起手将我散乱的发丝一缕缕捋顺,“别怕,我在场谁也动不了你。”
我望着他,林宗易是我最后的稻草了,我必须摆脱冯斯乾的牢笼,哪怕前方是龙潭虎穴,我也只能去。
我最终没再抗拒。
跟随林宗易到达殷沛东位于城西富人区的宅子是晚上八点,我们在佣人带领下走进玄关,隔着一扇通往客厅的镂空白梨木屏风,正好看见殷沛东打翻了关宸递来的水杯,清脆的炸裂声在地板散开,关宸第一时间查看殷沛东是否被刮伤,确认他无恙立马蹲下划拢碎片,“沛东,你当心。”
殷沛东并不领情她的体贴,鞋底碾着关宸手背,“你的幕后主使是谁。”
关宸手上一滞,被碎发挡住的眼珠转了转,她先是表现出错愕,继而痛哭流涕,“沛东,你在怀疑什么!我进入书房是收拾你看过的文件,你误解我了。我跟你多年,我的为人你不了解吗?我一心一意照顾你,从未有过二心。”
殷沛东反手一巴掌甩在关宸左脸,他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关宸几乎向后飞扑着摔在茶几上,额头瞬间磕出一块淤血,殷沛东气得哆嗦,“贱货,还敢撒谎,亏我疼爱你三年!”
林宗易驻足,观望这副场景,冯斯乾的位置正对门口,他先察觉林宗易的存在,嘴角勾起笑,“宗易怎么也来了。”
林宗易没回应,他略侧身,我在他后面,面色极差,他手试了试我体温,“不舒服吗。”
我扯了下他袖口,压低声说,“我在这等你。”
他平静看了我一眼,“跟上。”便径直走入客厅,“姐夫,这是唱哪一出戏。”
冯斯乾发现我跟在林宗易身后,脸色骤然一沉,原本那一丝笑顷刻荡然无存,他眼底急剧涌动的寒光仿佛杀人不见血的利箭,一支支刺向我身体,扎得我喘不过气,又无从躲避。
殷沛东说,“你有事。”
林宗易坐下,又示意我坐,“带韩卿回来住一晚,您不是问起过她吗。”
冯斯乾似笑非笑摩挲着领带扣,“宗易,看来你不清楚内幕。”
林宗易挑眉,明知故问,“哦?有什么内幕是我不清楚的。”
冯斯乾笑容越发大,却没出声。
殷沛东紧盯趴在桌下的关宸,她好一会儿都没恢复过来,闭着眼大口喘息,“沛东,岚姨呢。”
殷沛东任由她抓着自己手,“你找可岚做什么。”
关宸哭着,“我承认,我背叛你了,殷怡始终不接受我,我担心你总有一天会顾及她的感受驱逐我出门,上个月岚姨收买了我,她说她有一个后台,妻子去世六年了,在殷家见了我一次,很喜欢我——”关宸懊悔抽自己嘴巴子,“我的错!沛东,我不配你疼爱,可我没办法啊”
林宗易嗅到不对劲,他看向关宸。
殷沛东强忍怒火,“可岚是谁的人。”
关宸哭得更厉害,“是华京的郑董,我那晚潜入书房,是替他偷你的公章,他想要取代斯乾,制造一桩商业事故扳倒他,夺取华京。”
殷沛东摁在沙发背的右手青筋暴起,他一脚踹翻茶几,杯盏和果盘洒了一地,“放肆!”
滚烫的茶水泼向关宸面颊,她跪在那啼哭,纹丝不动。
林宗易没料到冯斯乾玩这招,杀一个灭一个,绝不白白损失自己的间谍,郑坤是华京集团第三顺位大股东,手握重权,他是冯斯乾的死敌,双方在内部势同水火,冯斯乾连消带打把郑坤铲除了,把保姆这枚棋子也废了,只葬送一个关宸,这笔买卖很划算。
林宗易看着已经愤恨到极点的殷沛东,权衡再三终是没开口。不论他多么客观评判,只要他站出,都会暴露自己有问题,何况殷沛东在气头上什么也听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