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斯乾若无其事整理着西装厮磨出的褶皱,他朝殷怡走去,握住她手腕,“你怎么来这种地方。”
江都会所没有发牌小姐,英雄本色在这方面玩得更开,也更香艳,跟着丈夫一起开开眼倒行,独身女人来玩,撞上那些输红眼的暴发户,很容易惹是非。
殷怡盯着他,盯了好一会儿,“你对我保证过。”
冯斯乾一言不发看着她。
她甩开他手,“斯乾,能给你的爸爸都给你了,我也一样。”
冯斯乾原本无波无澜的面孔在她说完这句皲裂出一丝喜怒不明的笑纹,“你要挟我吗。”
殷怡否认,“不是要挟。我需要一段踏实安宁的婚姻,基于此赌上殷家的全部,我唯一所求是一个值得我信任和依赖的丈夫。”她耐人寻味凝望他,“不用提心吊胆他的心思拴在其他女人那里,每每面对他,都充斥着隔阂与算计。”
冯斯乾也凝望她,“你口中这段婚姻,早在三年前我娶你就决定给予。而耗费了三年光阴的人,从不是我。”
话题引向她和纪维钧的奸情,殷怡顿时丧失了质问的底气,她抿唇不语。
冯斯乾用方帕捂住肩膀伤口,漫不经心的语气,“你去墓地了。”
殷怡脸上闪过惊讶,很快恢复正常,她郑重其事解释,“他在江城没有亲人,我只是尽最后的义务送葬。”
冯斯乾淡然笑,“我并非怪罪你,而是借此告诉你,人与人之间一旦生出牵扯,不是那么轻易能斩断。”
殷怡明白了,但寸步不让,“可斯乾,你必须断掉。”她越过冯斯乾看了我一眼,“包括任何令我不痛快的人。我会为你生儿育女,从此忠贞,弥补我对你的亏欠,我也要求你回馈我同等。”
冯斯乾眯着眼,“是协议吗。”
殷怡说,“我不需要建立在条条框框中的婚姻,最好是我们情感的共识。”
我恍然发觉殷怡变得冷静了,充满占有欲,短短一两个月脱胎换骨的改变,我不相信没有高人指点她。纪维钧的离世让一场多年的虚情假意浮出水面,殷怡觉醒了,与其沉沦在不得善果的感情里,不如抓紧实际的丈夫,尤其冯斯乾还如此具有魅力,殷怡开始捍卫自己的婚姻扶上正轨,她已经认定我是妨碍她的假想敌。
幸亏我早早嫁给林宗易,不然只殷怡这关,我就不好过了。
冯斯乾云淡风轻开口,“我和韩卿还存在没解决的事。”
殷怡半信半疑,“舅舅在场你们不能解决吗?非要私下见面。”
冯斯乾侧过身,他眼神带点玩味,不紧不慢扫过我,“可韩卿想要单独解决。”
我错愕不已,万万没料到他来这一手泼脏的戏码,我当即激动反驳他,“你埋伏在女厕偷袭我,也是我要你做的?”
殷怡面无表情审视着冯斯乾。
他专注检查伤口,飘忽不定的余光实则定格在我身上,“难道不是林太太喊救命,吸引我闯入救你吗。”
冯斯乾有备而来,早已计划好被撞破之后的退路。
我深吸气,女厕没摄像头,我和冯斯乾各执一词,可全然死无对证。
我冷笑,“但愿冯先生的虚伪能演一辈子。”
冯斯乾翻转帕子,将血迹略微少些的那一面重新捂在伤口,不曾回应我什么。
殷怡没再追问,她明显倾向冯斯乾是真话,他比我底细清白,之前从没出过轨,遇到我才难得失控,一个一贯克制自律的男人,一个身经百战的狐狸精,换做是我,我也信男人。
斗不赢我躲得起,我正准备回包厢,伫立在走廊尽头的林宗易忽然喊我名字,“卿卿。”
我闻声望过去,他逆光而立,看不真切面容,一副轮廓如松竹一般温雅英挺。
我挥手示意,“宗易,我马上回去。”
我刚迈开步,冯斯乾像是刻意,又像是不经意,他挡住我去路,随手掏出烟盒,撕掉包装的塑料膜,他直奔墙角下的垃圾桶,顺势和殷怡拉开距离,不着痕迹靠近我,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清的声音重复了一遍,“卿卿。”
我情不自禁一抖。
记忆卷土重来,一句冯先生的卿卿。
这是我当初勾引他,无数次暧昧撩人的开场白,他一度沦陷于不负如来不负卿的谎言里。
直到我揭开他的面具,从头至尾是我自以为他沦陷,冯斯乾从未真正沦陷。
“很有情趣。”他仰起头,面容阴晴不辨,昏昏淡淡的灯光洒落,冯斯乾迎着光柱嗑出一支香烟,衔在指尖,“我有个习惯。凡是与我有关的人和事,即便我不要了,别人也不许。”
我咬紧牙关,“丈夫称呼妻子是天经地义。”
他叼着烟点燃,在吐出第一口烟雾时,他转身避开了我。
林宗易并未理会冯斯乾,各自沉默擦肩而过,他朝我走来,停在我面前,伸手抚摸我汗涔涔的面颊,“你出来太久,我担心你不舒服。”
我窥伺着站在窗下的男人,雪白衣袖被鲜血浸润,再次渗出止血的帕子,粘连住肩胛的皮肤,他心不在焉朝地面掸落一截烟灰,他感应到什么,目光在这时掠过我,林宗易背对他,我却是直面他,四目相视间,他一双深沉至极的眼睛极度危险,也极度凌厉。
我强作镇定说,“在洗手间碰上魏太太了,魏总也在场子打牌,她邀请我一起,就聊了几句。”
林宗易牵着我手,我跟随他原路返回包厢,经过殷怡身边,她犹豫了一秒,小声打招呼,“舅舅。”
虽然殷怡经常刁难我,但对于林宗易,特别是他一脸严肃不理睬她,殷怡非常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