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斯乾从平房出来,白光刺目,他在尽头驻足,“怎么不上车。”
我停在那,“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眼眸在夜色下极为深邃好看,“你认为呢。”
我瞥了一眼角落打电话的赵队,“你是赵队的下属。”
他笑了一声,“那是十四年前的事,很久远了。”他朝停车的位置走去,“另外,我不是他的下属,假设我没退下来,他如今或许是我的下属。”
怪不得冯斯乾有那样出色的侦查力和敏锐度,他见到我的第一面就识破了我,我始终感觉他身上笼罩着谜团,他的身份,他的心思,他的深沉。
他在生意场,在酒局和美色上,一直谨慎克制,从无过错,作为商人谁不曾迷失、不曾踩进泥潭呢?他却在商人最容易栽跟头的地方干干净净,他知道哪些是不可打破的红线,哪些漏洞绝不可钻,他的禁欲清高生长在骨子里。
我跟上他,“假如林宗易的父亲没有作伪证,致使撞死你母亲的凶手逃脱,你也会对他下手,帮助上面清剿仇蟒吗。”
冯斯乾背对我,他侧脸无波无澜,“我早已不是这行的人,我脱下警服十四年了,和过去一刀两断,我只为自己的恩怨,不受任何管束。”
他一句不受任何管束,我恍然大悟,“这行扳倒一个人只讲证据,而你没有证据。这二十年来,上面很少留意林宗易,索文集团的威望非常高,可你在暗处盯着他,整座滨城,除了他那艘船上的郑寅和白喆,只有你最了解他的孽债,他做事滴水不漏,你尝试说服队里暗访突查,每次都一无所获,你根本撼动不了他,你也等不及他自掘坟墓的那天,他从不露马脚,他太精明了。你只能换一种身份接近他,司机和助理是最靠近他核心问题的职位,你又顾虑他调查你底细,于是你进驻华京,凭能力得到殷沛东的器重,又娶了殷怡,你故意让林宗易察觉你要独吞华京,而他觊觎华京,当他选择和你争斗的那一刻,他就坠入你的陷阱了,交手意味着暴露,你因此一点点瓦解揭穿他。”
天台上的烟囱冒着灰色的烟,覆盖在冯斯乾英气挺立的身躯,“韩卿,你的聪明很吸引男人,驾驭不住你的男人会厌恶忌惮你的聪明,而我驾驭得住你,才令我欲罢不能。美丽的皮囊并不能动摇我,一颗带剧毒的女人心,一副好手段,是我极其上瘾的。”他回头望向我,“我最喜欢你勾引我的时候,倔强又风情,一次次败下阵,一次次迎难而上。”
我看着他,“你那时就喜欢我吗。”
风吹动长发,拂过我唇,他伸手择开,“挺动心。”
他指尖捏住的发梢染上淡淡的口红,我说,“看我每天花样百出引诱你,你很高兴对吗。”
冯斯乾笑着,“差不多。要是你的手腕很烂,我会喊停的。我上钩了,就证明不是那么烂。”
经过一个巨大的施工土坝,他再次止步,“瑞和集团挖华京的机密项目,挖得这么准,是不是有内奸。”他凝视后面跟随的周浦,周浦一言不发伫立。
冯斯乾问,“你觉得呢?”
周浦撩眼皮窥伺他的表情,“华京投资的项目一向是业内的风向标,他们关注您——”
他话音未落,冯斯乾一脚踢中他胸口,周浦飞出半米,直挺挺栽倒在地,“噗通”的重响,刺激得我头皮发麻。
周浦趴在一堆泥沙里,呛了口土,一动不动。
冯斯乾掸了掸裤脚的灰尘,“不是你泄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