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斯乾看向我,“韩卿,一段婚姻,一个男人,根本约束不了你。你凭感性用事,一旦不满,同归于尽的方式发泄,全然不顾对方处境。而名利场的男人,大局和体面不可撼动,这些男人的妻子注定有无数次委曲求全,你要地位,又索取无风无浪的生活,林宗易给得了吗?林太太的名分让你险些丧命,我所处的阶层,实现不了两全。”
我承认,冯斯乾没错。
我想要成为冯太太,比殷怡和孟绮云付出的代价更惨痛,她们本就是凤凰,我飞上枝头也低人一等,我既不能辅佐冯斯乾,又没有好名声,我一身的缺憾,皆是高嫁的大忌。
她们只需履行一个正室的度量,接纳情人的存在,我需要脱胎换骨,学教养,学礼数,贤惠克制,挑不出毛病,一百二十分的努力,也未必换回外界的改观。
可冯斯乾最初动心的,分明是那个没教养,不贤惠,刻意放荡,又臭名昭著的韩卿。
错的不是他,亦不是我,是这场荒唐又不公平的情感。
在冯斯乾心中我们不平等,他给予婚姻是恩赐,不给予也理所应当。
我和他之间从来不是势均力敌,是在反复的折腾和试探中,一方的屈就,与另一方的攀附。
我的顽劣花样,情浓时是催情剂,随着新鲜感的削弱会变得一无是处。
我从他的西裤掏出烟盒,翘腿坐下,他换了牌子,烟劲儿很猛,一口上头。
冯斯乾揉着眉骨,“韩卿,林宗易知道自己没有明天,他可以无所顾忌将所有的情意都留在今天,但我不行。”
我注视他背影,他垂下手,“看你要长久,要片刻。”
我流出眼泪,分不清是熏呛还是难受,“我连片刻的希望都感受不到,哪有勇气押注一个男人的长久。”我擦抹眼角,“你和孟绮云结婚那天,我问过你,你有苦衷吗,你答复我没有。”
他背对我,“是这样。”
我把打火机丢在他脚下,“现在呢?”
他沉默。
我又问一次,“冯斯乾,你总是含糊其辞。”我失控大喊,“你有没有苦衷!”
他脊背战栗了一下,随即弯腰捡烟盒,焚上一支,他接连抽了几口,力气之大,几乎吸进肺腑。
“除了华京董事长,省里刑侦专家,你还有其他身份吗。”
他下颌鼓了鼓,好像咬紧了槽牙,“有。”
我脑袋嗡嗡作响,“是什么?”
他没回应。
我手止不住发颤,“好的坏的。”
冯斯乾略喑哑的声音,“好的。”
我整个人松垮下来,“冯斯乾,我们已经有一个儿子了,我却如此不了解你。”
他在墙上戳灭烟头,“当年我干一组副队长,积累的仇家不比林宗易少。”
我一动不动,烟燃烧着。
冯斯乾握紧行李箱的手柄,“没有完全切断,也切断不了。”
我刚要打开壁灯,何江这时上楼,停在门外汇报,“冯董,拼上了。”
我收回手,坐在沙发上没吭声。
冯斯乾伫立于卧室和回廊的交界处,“拼完整了吗。”
“拼了大半,部分撕得太碎,不过不影响内容。”何江说,“那封信借老贺的名义,实则虚晃一枪,韩小姐是林宗易和湖城的内应,他在信中把她撇得干干净净。”
冯斯乾神色平静,“林宗易留了后路。他给老贺一封真信,在仓库摆出一封假的,目的是防止赵凯和周德元比老贺抢先一步进入仓库,他们只要得手,绝不放过韩卿,周德元一定以包庇罪拘押她,信是物证,无论真假,他亲笔撇清,周德元就无法问罪韩卿。”
何江颇为不甘心,“倘若韩小姐没出手阻碍,咱们会更早发现玄机,截住湖城,周德元这边也容易交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