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鹤年是颤颤巍巍走出门的,本来就日渐年迈的身躯,在晨光中更显得颓然苍老。谁知道自己骂了几个月的女婿,原来并不似以为的那么荒唐可恶,而一直印象不错的谢家二公子,竟是个杀兄弑父的恶魔。
采薇其实也不想让父亲知道这些,江鹤年这样奉行中庸之道的性子,就适合做个闷声发财的商人,这才是他们江家该走的道路。可若是真让他一无所知,只怕不久就会被谢珺算计到头上来。
况且,自从猜到谢珺对自己可能居心不良,她就一直忐忑着,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当然,现在想这些没什么必要,她最担心的还是谢煊的安危。
虽然顺利逃出上海,但谢珺先发制人给人定了罪发了通缉令,只怕是也早已经发了电报给北京。霍督军会不会收留一个惹了一身麻烦的前上司儿子,还得另说。不过若是这位督军真是陈青山说的那样,倒也不用太担心。
她在家里提心吊胆了两日,哪里也不敢去,只等着陈青山什么时候能给自己消息。还没等到消息,倒是先等来了洵美的一顿吐槽。
“妹妹,我跟你说,我今天算是知道了什么叫世态炎凉。”洵美从闸北回来后,直奔她的房间,自己倒了杯凉茶,一边和一边愤愤道。
“怎么了?你今天见到了陈副官了吗?”
洵美点头:“就是因为见到了,我才这么说。”
“到底怎么了?”
洵美道:“你知道现在陈青山在干什么吗?他好歹是副官出身,先前至少还让他坐在办公室整理档案,现在直接被发配道门口站岗了。”
采薇差点一口气被噎住:“当真?”
“可不是么?我站在旁边跟他聊了好久,可真是热坏我了。我说让他别干了,他说当兵就得服从命令,不是想不干就能不干的。”
“那是自然,要不然就是逃兵了。”
洵美撇撇嘴,看了看她,小声道:“三少真投革命党了?”顿了顿,又道,“不过,这如今都民国了,有人又想当皇帝,我瞅着革命党干的事还挺好的。”
采薇笑:“这话你在家里说说就行,可别去外面乱说,尤其是华界,现在管得严,小心被打成革命党。”
洵美不以为意道:“我也就随口一说,谁当政谁上台我都没兴趣,我现在就想好好学做生意,到时候自食其力赚钱。”
采薇点头:“那你可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不会的。”
出乎意料的是,陈青山当晚就来了沁园。江鹤年如今知道谢煊的事,不像之前那样对他冷淡,赶紧让人请进了门,直接领到了书房。
陈青山哪里被这样款待过,手脚都不知道如何放,一脸局促道:“那个……江先生,我是来找三少奶奶说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