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房流离开前,他找池罔私下谈过一次,“小池哥哥,我那皇姐和步染姐,她们真的不会回来了吗?”
池罔并不奇怪他会问出这个问题,稍作思考,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她们或许会另有造化,但只有‘世事无常’才是唯一的不变……对了,她们是怎么和别人解释的?”
“留了一封信给我皇姨,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房流露出了怀疑的神色,“皇姐说她们俩个不想这么辛苦,于是私奔了,叫别人都不要去找。但她们身处高位,旁人又怎么可能不去找?那会都快找翻天了,可是整整已经找了三年多,还是没有一点蛛丝马迹,我皇姨都开始派人接触我了。”
听到这个理由,池罔掩着嘴角悄悄的笑了一下。房流盯着池罔看了一会,没来由的觉得他似乎比以前更漂亮了,以前的池罔一向冷则冷矣,让人不敢亲近,现在却蓦然多了另一种风情,就像现在的他打着哈欠,都能看出眼角一点倦怠的媚,像午后阳光充足时,在山顶上一朵慵懒绽放的花。
……然后他就想到了那张抬出卧室的床。
本就年轻气壮的房流,看着眼前活色生香的小池哥哥,顿时觉得鼻根有点酸热,他不敢深想,连忙换了个话题,“但我想不明白的是,皇姨在开春后撤销了对我的追责,恢复了我的王爷身份。小池哥哥,她这二十年来一向不喜欢我,我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
池罔却没有立刻回答,反而问道:“流流,你有没有想过你以后要做什么?”
“做什么?唔……好好打理无正门的产业,给你多赚点钱,我把资产仔细拆分隐藏在民间,不会再让人轻易找到。在步染离开后,我又趁乱收了好多她的产业。”说道自己未来的打算,房流也不是全无计划,“然后这次我要和风庄主去天山脚下修行两年,好好进修下武功……大概这些就是这一两年的打算了,以后的事,现在还说不准。”
确实难以预测,有房流在的时候,池罔可以稍微偷懒些,等流流以后没空做了,他就三年五载稍稍看顾一下,这些产业怕是会一直做下去,在漫长时间中不断累积成为惊人的资源,隐秘的绵延到千秋后世。
池罔点了点头,“你想过自己会回去做皇太子,甚至有一天登基继承皇位吗?”
房流结结实实的愣住了,“……以前是想过的,但自从在三年前的对峙里我选择了无正门之后,我就再没想过这种可能。”
房流脸上的表情平静,他这些年经历了许多事,变得沉稳可靠,又或许是他有了更远的志向,不再束缚于一隅,看得到更开阔的风景。
池罔笑着摸了摸房流的头顶,尽管房流如今已经比他长得高了,但池罔看着他这一刻诚实的怔愣,似乎看到了十五岁时候的那个狼一样的孩子,这六七年中他心性和才智的成长,已让他脱胎换骨成另一个有担当和才能的人。
他是个好孩子,也会成为一个好的君主。池罔想,他已经不需要在多说什么了。
中午的时候,房流和风云铮一同向池罔辞别,池罔亲自把他们送出很远,才折返老宅。
结果一回到主院,池罔就看见庄衍对着镜子,手里拿着那伴随他许久的刀片,正把头顶上最后一小撮长出来的发茬刮掉。
池罔:“…………”
庄衍镜子中看到池罔,也是一惊,随即温和道:“吓我一跳,你走路跟个猫儿似的,一点声音都不出。夫人,来让我抱一下……唔?”
他听见风声,忙矮身躲过夫人扔过来的香炉,门口站着的池罔已经怒从心起,“你就不能把头发留起来吗?又剃成一个大秃瓢!你还想继续当和尚是不是?”
庄衍感受到了池罔的怒气,连忙柔声哄道:“怎么可能?有你陪着我,我怎么舍得?”
池罔脸色冷了下来,“既想做和尚,还想和我睡?哪里有这么美的事?”
这话里的意思让庄衍心中咯噔一响,暗道坏了坏了。
果不其然,池罔放下狠话,“只要你头发不长出来——就分床!”
庄衍低估了小池对自己出家那些年的心结,前些日子抱得夫人尽享温柔,让庄衍多少有些松懈了,一不留神就剃了自己喜欢的光头,酿成大祸。
这一场争吵持续了许久,庄衍觉得既然已经还俗,就肯定不会再回去做和尚了,他不想头发太长,也只是出于好梳洗、好打理的缘故。再说即使他光头,也依然能帅得起来,并不给夫人丢脸啊。
两人对于这个关键性问题很难达成一致,池罔真的让庄衍打了半个月的地铺,可是半个月过去了,他的头发仍然没有长出来,但那么娇美的夫人就在身边,天天看着还不能碰,这是绝对不能忍受的。
好不容易,庄衍才找到了破冰的契机。
春末夏初,去江边一同放灯就是这个好机会了。去灯节游玩,这是一个属于他们两人间一直不曾完成的约定,在七百多年前,在庄衍还只是庄府少爷、池罔也只是他院子里的小美人时,两个人就做下的一个约定。
庄衍曾说过,要带他一起去看江灯。可这几百年阴差阳错的过去,两个人从来就没有这样能像普通的恋人一样牵着手,平平静静在江面上赏游的机会。
数年前在江边偶然相遇时,庄衍还是一个记忆没解锁利索的盆儿,自然不会主动去牵着池施主的手,名正言顺的度过这个只属于相爱之人的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