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炀因为心里有事,又担心樊渊,睡得不算踏实,早早就醒了过来。
他醒来的时候,身后抱着他的樊渊还在熟睡,此时天已经彻底亮了,顾炀一低头就看到了樊渊搭在他腰间的手臂,上面缠着的绷带早就松松垮垮的从手臂上掉了下来,露出里面完好无损的皮肤。
看着樊渊的手臂,顾炀有些发呆,经过昨天一天和一晚的事情之后,顾炀现在大脑清醒了许多,之前因为过于担心和愧疚而忽略的细节一一在脑海里浮现出来,他自然知道了樊渊是在骗他。
说不生气是假的,可偏偏导致樊渊出现这种复杂情况的原因就是他自己,顾炀翻身,看着还在熟睡中的樊渊,低头轻轻亲了下樊渊的眉尾,并没有叫他起床,而是自己先起来,去了浴室。
总要想个办法度过这次的金手指,如果再放纵樊渊这么下去,早晚要出事的,不说别的,两个人的精力都吃不消。
顾炀用凉水使劲往脸上扑水,弯着腰大大的叹了口气。
他决定今天开始冷着樊渊,无论怎样都不能心软,一定要在今天就让樊渊妥协,他不想看到樊渊再做出伤害自己身体的行为了。
老狐狸版樊渊下线,青年狐狸版樊渊睁开眼睛,面对的就是面前空荡荡的另一边床铺。
樊渊只是被《狐狸太太的婚事》这个金手指影响,白天和晚上出现了两个不同性格的人格,在起初的时候会适应不良,互相吃醋、争宠,但不代表他没有记忆。
这是《狐狸太太的婚事》金手指开始的第四天,影响正在逐渐减弱。
樊渊伸手摸了摸已经空挡的床铺,闭上眼通过胸前的道侣印感知到了顾炀正在去学校的路上。
明明是惯常微笑的青年狐狸版樊渊,面上却没有一丝表情,他冷着脸起床走进浴室,往自己脸上扑了几把凉水。
樊渊不知道,顾炀早上也在同样的位置,做出来同样的事情。
他们两个人一直在不知不觉间影响着彼此。
樊渊扑水的动作很大,衣襟湿了一片,他抬手,将沾满水的手掌按到了镜子上。
镜子对面,照出来的确是老狐狸版的樊渊。
他们隔着镜子对视,同样深沉的黑眸似乎下了什么决定。
渐渐的,浴室里起了一阵细小的微风。
微风消失,镜子中的老狐狸版樊渊已经消失了,站在镜子前的樊渊面庞就是年轻狐狸版樊渊的样子,可身后垂着的确是九条蓬松、巨大的尾巴。
顾炀带来的金手指开始的第四天,樊渊终于能做到将两个幼稚的人格进行融合。
没错,对于未被影响的、真正的樊渊来说,无论是青年狐狸版的樊渊,还是老年狐狸版的樊渊,都幼稚到可笑。
他和顾炀走到今天这一步,不用靠苦肉计、不用靠耍心眼,用的都是彼此不断加深的羁绊和真心。
突然,樊渊身后的狐狸尾巴又一根接着一根的消失,最终只留下来一根又大又厚实的狐狸尾巴垂在身后。
樊渊心里也开始弥漫出无限的醋意:想要顾炀亲亲、想要顾炀远离老狐狸版樊渊,想要独占顾炀……
刚刚融合还不太稳定,青年狐狸版樊渊冒出了点头,这样的想法刚出来,樊渊低头又往脸上扑了好几把凉水。
直到鬓边的黑发全部被凉水浸湿,樊渊才抬头,手掌重重的抵在镜子上。
“顾炀从始至终,只属于我。”
刚刚冒出头的乱七八糟的醋意,又慢慢消失。
顾炀独自坐在去往尚书高中的出租车上,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单独去上学了,为了刻意的表现出对樊渊的冷落,他甚至连早餐都没吃。
此时顾炀坐在出租车上,看着车窗外不断向后的绿化,肚子因为饥饿咕噜噜叫着不停,他却没有心思管自己的肚子,满脑袋想的还是樊渊。
他自己悄悄独自去上学,樊渊醒来看不到他,会不会很伤心?还是会生气?
樊渊会不会就此慢慢远离他?
顾炀脑袋里乱糟糟的想着,越想越心慌,又强逼着自己不说出让司机调转车头开回去的话。
因为顾炀出来的时间太早了,他到学校的时候,根本没什么人。
看到站在学校操场中央,双手撑开做出一副拥抱空气模样的秃顶教导主任,顾炀有些怔愣,他没想到教导主任这么早就来到了学校,还做出这种奇奇怪怪的行为。
显然教导主任也想不到这么早会有学生过来,立刻把手上拎着的那顶假发戴回脑袋上,转身背对着顾炀,双手却有些局促的紧紧扣在裤子边,像个正在参加军训、被教官要求调整军姿的学生。
“咳咳——来这么早啊。”
教导主任可是认识顾炀的,毕竟他刚来这个学校上班的时候,就听说了顾炀的大名,这个唯一一个靠家里捐楼进到高三一班的学生,他甚至还拎起来顾炀一次。
当时教导主任对顾炀的印象可是非常不好,不过后来顾炀进步的越来越快,教导主任就已经很久没有再找过顾炀的事情了。
只要好好学习,在教导主任眼里就是好孩子。
顾炀本来心情不好、心事很多,看到大早上那么滑稽的教导主任,心情倒是好了点。
“主任好。”顾炀礼貌的跟教导主任问好。
教导主任立刻摆手赶顾炀离开,这要是平时,他肯定是要好好享受一下被学生恭恭敬敬的喊教导主任的感觉的,但在刚刚他做出拥抱校园姿势被撞破后的现在,他只希望顾炀赶紧走,有多远走多远!
顾炀也识趣,立刻路过教导主任打算进教学楼,脚步刚迈开,又被教导主任叫住了。
“站住。”
教导主任顶着戴歪了的假发走到顾炀身后,矮矮胖胖的个子站在顾炀面前显得更矮胖。
“你个小年轻,大早上怎么眉头皱这么紧?”
顾炀还以为教导主任要找他麻烦,却没想到教导主任会问出这种话来。
他一时不知道回答什么,只是垂着头老实的站在教导主任面前,一副等待训话的模样。
教导主任头发秃了,偏偏眉毛还很粗黑,他走到顾炀面前抬高手使劲拍了拍顾炀的肩膀:
“你现在是最重要的高三最后冲刺阶段,无论出了什么事,都没有学习重要,知道吗?你要是真有什么事,就找你们班主任说说,你们班主任虽然年轻,但能力不错。”
顾炀万万没想到平时最爱看监控、用广播训斥学生开小差的教导主任会对他说出这么一番话,心里突然松了一块。
他对教导主任露出故作轻松的微笑:
“哪有什么事啊,再说我都十八岁了,怎么可能没事去麻烦卓老师,她都够忙了。”
教导主任的脸立刻皱到了一起,露出了他平时训斥学生惯用的凶狠表情:
“你才十八岁,你有我一半的年纪大吗?小不点年纪就会装成熟,好了好了,赶紧回教室去!”
顾炀点点头,被训斥一通却一点都不生气,他转身重新往教学楼走去,走了几步又突然回头,恰好看到教导主任又做出那种双手张开拥抱校园的姿势。
没料到顾炀还会回头,教导主任的双手僵硬在半空中。
顾炀指了指自己的头顶,露出这两天第一个还算轻松的笑容:
“主任,你假发戴反了。”
教导主任狠狠瞪了顾炀一眼,也不拥抱校园了,转身快步离开,就是步伐看起来有点凌乱。
教学楼里面还很安静,顾炀独自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每一步似乎都能发出回声。
这细微的回声让顾炀刚刚有点轻松的心情又空落起来,平常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和樊渊一起吃早餐吧?
顾炀每天早上总是很磨蹭,赖床、丢三落四,甚至是系错扣子,樊渊总会帮他准备好一切,然后用看似严肃的口吻批评顾炀,在顾炀凑过来时,又立刻忍不住轻轻亲吻顾炀的眼皮……
回忆到此时戛然而止,顾炀握紧背包的带子,独自一人推开空荡荡的教室门。
他走到自己的座位,直接从背包里拿出习题开始做,只有忙碌起来,才能让顾炀暂时不去想。
时间慢慢的往后推移,高三一班的学生们三三两两的来到班级,每一个走进班级的同学都惊讶的看到了独自坐在教室最后面低头写题的顾炀。
樊渊和顾炀在高三一班同学们的心里,早就属于捆绑关系了,看到一个,绝对能在附近看到另一个。
可此时,高三一班的同学们脑袋左右晃着,确定樊渊的确不在教室里,顾炀是自己来的。
樊渊请假了?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猜测。
直到卓婉也到了教室,马上就要打早自习的铃声了,还不见樊渊到来,高三一班的同学们更确定了,果然嘛,顾炀怎么可能和樊渊分开行动,原来真是樊渊请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