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虽然睡了一下午加半个夜晚,再怎样也该振奋了,李朝霜却好像这三四个时辰不是在沉睡,而是在……在修行或者爬山之类,浑身透着肉眼可见的劳累。

他抬手,自己按揉两颞的太阳穴,闭上眼,回忆自己梦中所见的画面。

能想起的只有支离破碎,高山,寒冷,动摇的大地,岩浆化为巨手,伸向太阳;似乎是种难以理解形态玩意儿又似乎是水的东西,张牙舞爪;风在高歌,不是呼啸吹过仿佛歌声,而是真长出一只嘴在唱歌。

在这混乱又混沌的中央,有一个人。

“噗!咳咳咳咳——”

李朝霜突然哽住,胸腔中那两瓣用来呼吸的器具像是火点着了一样,烧得他全身都疼起来。

咳嗽是身体自然的反应,他控制不住,不过李朝霜的表情并未因这剧痛突然袭来变化多少。

脑中的画面,在咳嗽中完全消散了。

他没法再回忆起那个梦的一丝一毫。

灵力低微的话,根本无法解读天眼给出的征兆。幸好的是,从十岁那次濒死开始,李朝霜重复做了这个梦十年。

哪怕是个蠢货,花十年时间,也该搞明白一些事了。

“就在不周山没错,”他凭借最后一点印象确定道,“在死前,杀了他……若是我,能够做到……啊啊。”

李朝霜抱住脑袋嘟囔:“不想做梦。”

说到这个,昨晚倒是一夜好眠来着。

会是小鸟儿的原因吗?

李朝霜眷恋起那温暖的翅膀窝,醒来许久后终于从床上下来,披上纱氅,也不好好穿鞋,就那么趿拉着,摸索去开门。

“恩公,恩公——”他小声唤道,“来陪朝霜睡吧。”

门吱呀打开,但外面走廊上没人,客舍里的人都睡了。

蜡烛和油灯没点起,只有走廊尽头窗外一点月光,照耀楼梯扶手的轮廓。

李朝霜慢慢走下楼梯,脚步声不低,但小鸟儿依然没冒出来。

房间在二楼,下楼就是客舍大堂了,桌椅都收拾得很干净,一小二在柜台后吹呼噜。

柜台后有个半掩的小门,透出跳跃的火光。

李朝霜走过去,推开门,终于在这里找到满脸煤灰的小鸟儿。

满脸煤灰,正在切菜,大概是向客舍借了厨房用的小鸟儿,正对着菜板剁剁剁剁。

那聚精会神的样子,看得李朝霜一笑。

这回他放轻了脚步,悄然绕到小鸟儿身后,欣赏了一会儿小鸟挽起袖子所露出的线条干练手臂,半晌后感到肚子饿了。

很难得,李朝霜能强迫自己吃下所有味道古怪的药,但作为补偿端上来的珍馐,他从来半点胃口都无。

此刻,李朝霜遵从心意,揭开灶上炖煮的锅,另一只手已从炤台上拿起一个圆圆的大锅勺,蒸汽扑脸的同时,锅勺也舀起一瓢。

“啊呜噗!”

“……朝霜??!”

落到丝绸和绢布上的汤汁自己滑开了,作为咒具的衣物不会让脏污沾上自己。正满心满眼要将莴笋切成好看形状的阿晕,抬头就看到此刻应该还在睡的朝霜,在热雾弥漫中吐出烫红舌头的模样。

虽然总是当人面前流泪,但朝霜举止还是很彬彬有礼的,阿晕还没见过他配偶这模样,差点呆住。

然后他才发现朝霜在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