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说着时,谢苒不觉面色转冷。

“这样子的手段,未免也无聊了些——”

阮珠心里沉了沉,听谢苒意思,此刻她似乎是要拒绝了。然而此刻阮珠还想要争取一下。

阮珠眼角泛红,面颊上顿时泛起了一阵可怜。

她面颊泛起快要融化的粘腻怯弱,使她整个人更显得无害。

“我不过是心疼苒公主,你本是金枝玉叶,你才是流月最尊贵的女郎。若不是当初你心慈,收留绿泫这个孤女,给她机会见到神藏真君。这小妮子还不知道在哪里挣扎。她恩将仇报,竟夺你机缘。这么个人儿,你还得为了众人的目光加以容忍。仿佛冷待了这么个白眼狼,你都是十恶不赦。这算个什么道理?”

她字字句句,无不是想要激发谢苒压抑的情感。

谢苒蓦然面生讥讽:“这些话我也很久没听到了。这些陈词滥调,不知多少人曾在我面前议论过,当真毫无新意。那这样子的聪明人,流月国也杀了不少——”

谢苒凉凉说道:“这些年来,流月国已没什么聪明人敢这般进言。幸亏阮姑娘乃是青玄主修爱惜之人,若你长于流月,怕是已经被处置。阮姑娘的胆子确实很大!”

伴随谢苒这么些言语,她眉宇间也涌上一层狠戾艳色。本来她容貌虽清雅,可稍显严厉,不够鲜活。如今这流月国公主面颊却泛起了生动杀意,瞧着倒似美上几分。

阮珠内心翻江倒海。她既被谢苒惊着,又心生不甘。

谢苒为什么待绿泫那么好。

仿佛瞧出了绿泫不甘,谢苒也好心肠的为阮珠答疑解惑:“我这也不全是因为阿泫。我生来便是流月公主,自来骄傲。为何总有人盼我失态崩溃,露出一副丑陋不堪的样子。仿佛唯有这般模样,才能取悦你们这些各怀心思的看客?”

来满足你们对所谓阴暗人性的窥探癖?

说到此处,阮珠下巴一疼,被谢苒隔着帕子捏住。

阮珠显然就是这样子的人。谢苒杀了些人,本来难得耳根子清净了。这位阮姑娘修为浅薄,却胆大妄为,为了寻中自己痛点,竟拿个粗鄙的婢子与自己比较。

“是我不对,竟然生气了。我虽贵为公主,可本该体察民情。似阮姑娘这样出身寒微,低三下四的女孩子,生来就没多少机会。生活不易,又如何让你善良大方,懂得何为尊严,何为高贵。你毕竟不是个公主,为势所逼,长成这么一副令人厌恶的阴暗性情,也都是这个世界的错,绝不是你个人的问题。”

谢苒这些看似体谅的说辞,却好似一道道无形的鞭子抽在了阮珠身上,直击阮珠灵魂深处的痛点。

毕竟搞人破防的痛点也不仅仅是阮珠的专利。

“所以我常对自己说,阿苒,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公主,你难道要有些人跟你一样懂得自尊自控。一个人生于卑微处,被社会薄待,自然不会有多好性情。见到骨头上还有些肉,就会像狗一样扑过去。那么这时候,你也要加以同情和怜悯,而不是去鄙视发作,更不应该打她一巴掌。所以我要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当然谢苒这个道歉不如不要。

阮珠面颊一片血红,却也是又恨又怒。

然后谢苒终于松开了手,她手指轻轻一扬,那片手帕顿时化为齑粉。

沾染过阮珠的手帕,谢苒自然不准备留了,就好似阮珠是什么脏东西。

此刻阮珠垂没瞬目,就如最温驯之辈,轻轻一福,一副聆听训示模样。

她娇润红唇却以贝齿狠狠咬住,透出了一股子劲劲儿的狠色,谢苒会后悔今日这般待她的。

然而送走谢苒,阮珠却失魂落魄坐下来。她想到绿泫那张明艳面容,想到她脸颊上那一枚嫣红泪痣,心中便生出一抹厌憎。

那一次应无烈亲征妖潭,为护法宫弟子身受重伤,换下的嫣红披风也被血水染得通红。

他就那么浑身发颤躺在赤玉塌上,浑身上下都是伤口,这样子昏迷不醒。阮珠足步轻移,这般靠近他。她心微微一疼,对这个男人又怜又爱。虽然她不是当真纯良无辜,待应无烈的情意却是真的。

可事情就是这么狗血,当她靠近应无烈之际,却从他唇中听到了两字——

“阿泫!”

应无烈叫了很多声阿泫,却没一个字都没提及自己。

她脑内浮起了谢苒对自己的那些个羞辱。就好像她表面文雅纯善,内里不过是出身卑贱的争食野狗。

阮珠啊的轻唤一声,发颤的手掌捂紧了唇瓣,只觉得怨意铺天盖地的涌来。她衣衫轻掩,遮住手臂上那枚嫣红如血的守宫砂。此等标记本是为取悦男子所设,也不是每个女修都会点。

但更难以启齿是,她随了应无烈许久,仍是处子之身。

这样想着时候,阮珠纤纤素手狠狠攥紧了手帕子。谢苒她算个什么东西,满口什么风骨、自尊,不过是自己资质不行,把希望寄托在绿泫那故作天真蠢物身上罢了。

这些年绿泫对应大哥千依百顺,谢苒能有什么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