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夫人,”碧桃停住脚步,“东屋到了。”
崔拂站在阶下,抬眼一扫,半进院落,三间房屋,一墙之隔是萧洵的院子,另外半进,是碧桃的卧房。
虽是也在下房的范围,然而清幽洁净,比起方才的排屋,已经是天上地下。
过午之后,天气渐渐放晴,多日不见的太阳露出了一点影子,屋檐下长长的冰棱开始融化,滴滴答答响个不停,崔拂独坐无聊,起身刚刚走到阶下,阿金便已经慌张起来:“夫人要去哪里?”
“随便走走。”崔拂步子没停。
“崔夫人,”碧桃很快赶到,“没有大王的命令,崔夫人不得出此院门。”
崔拂径直往前走,直走到大门前,这才停住。
门外左右相对,站着两列守卫,那天不敢拦她的李五也在其中,萧洵依旧防范着她。
崔拂收回目光,问道:“浣衣院在哪里?”
“从方才来时的排屋……”阿金追上来给她披上裘衣,似是有些拿不准自己该不该回答,说到一半便住了嘴,怯怯地去看碧桃。
“排屋往北,便是浣衣院,”碧桃接口说道,“崔夫人放心,月和在那边很好。”
很好吗?天寒地冻,一桶桶脏衣服浆洗下来,两只手必定要生冻疮,又怎么称得上好?
而严凌那边……越过一重重深灰的屋脊,崔拂望向重华苑,两天了,严凌在重病之中,衣服可有人浆洗,饭食可有人照料?
远处隐隐传来歌舞的声音,想来是萧洵在宴客,多半是大凉使者,假如联姻的对象是刘素渠……
据说她杀伐决断,不输男儿,想来,是不能容忍萧洵枕边另有他人吧?也许,这就是她的转机。
前院,舜英堂。
折腰,垂手,回旋,舞姬衣袖翩飞,灿若春华,萧洵却只是心不在焉,懒懒饮着杯中酒。
程勿用从侧门走进,低声回禀:“安置好了。”
握着酒杯的手稍稍松开,萧洵点头:“守好东屋,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
舞姬正舞到妙处,两人低声交谈,谁也不曾留意,唯独大凉使团中那戴着单只金环的年轻男子侧耳倾听,神色阴晴不定。
一舞之后,管弦暂停,坐在客席的络腮胡男子,刘轨的侄子刘彪放下酒杯,高声问道:“长平王,结亲的事你怎么说?”
萧洵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玩着酒杯,依旧是心不在焉:“刘二娘子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勇将,不过在这个节骨眼上……”
他勾勾嘴角,露出一点稀薄的笑,没有再说下去。
刘彪沉不住气,立刻追问:“什么节骨眼上?”
“后有突厥,前有大邺,南有窦君璋,三面受敌,”萧洵漫不经心,“刘轨撑不了几天,既然求到我头上,总该拿出点诚意。”
刘彪登时大怒:“放肆,你竟敢直呼国主名讳!”
萧洵抬头,狭长的眼眸中寒光一闪:“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