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洵走进浣衣院低矮的房屋,看向月和。
她盖着被子缩在床里,脖子上包扎严实,遮住了当日行刑时留下的伤疤,但伤势仍是极重,看见他走进来时,惊恐着想要躲藏,却根本动弹不得,就连喉咙里发出来的,也只是嘶哑含糊的叫声。
萧洵道:“放心,我不杀你。”
他也没想到她那么在意月和,那天她跪在他面前哭泣哀求,又突然晕倒在他,他头一次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怕,怕她因为这个微不足道的婢子有什么闪失,他即刻叫停行刑,可刽子手刀已落下,月和到底还是受了重伤,随军的医士也不敢说能救活。
所以他便一直没有告诉她,他怕万一救不活,她又要经历一次撕心裂肺的痛楚。
如今月和活过来了,他又踌躇起来,她刚见过妙寂,妙寂便四处走动,甚至还去了车马行,那天当他在崖底下时,她到底跟妙寂说了什么,妙寂的反常举动会不会跟她有关?她是不是还有异心,还在骗他?
耳边缠绕着月和的哭叫声,她怕他怕得要命,发着抖拼命往床里躲。
这么胆小的女人,不像是能冷静使用那些毒物的人,萧洵突然想起,前世他死的时候,最后从她房里退出去的,不是月和,而是阿婉。
上次的事,也是阿婉先过去了浣衣院,萧洵冷声吩咐:“带阿婉!”
阿婉是被拖进来的,几天几夜没吃没睡,整个人虚脱得只剩下一口气,连哀求也断断续续:“饶,饶了奴,求你……”
“口脂和毒香是你给月和的?”萧洵冷冷问道。
床里的月和掉着眼泪想要点头,牵动了伤口,疼得一下子冒了汗:“是,是她。”
阿婉眼看抵赖不过去,一个劲儿地哀求:“奴只是个婢子,奴只是奉命行事,饶了奴吧!”
“拖出去杀了。”萧洵厌恶地皱眉,这该死的婢子,害他误伤月和,平白惹她那么伤心。
士兵上前拽起阿婉往外走,阿婉魂飞魄散,拼命叫喊起来:“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眼看拖到门口,行刑的人拔出刀,冷光一闪,阿婉吓得瘫在地上:“长平王,奴又想起来一件事,夫人的事,夫人的!”
她再顾不得别的,嘶哑着声音喊道:“红痣,夫人手腕上的红痣,阿郎跟郎君说过,他从那颗红痣认出了夫人!”
那颗红痣生在她左手手腕外侧,他曾无数次亲吻抚摸,闭着眼睛都能描摹出形状,米粒大小,娇嫩的胭脂色,从手掌边缘向下,刚好能摸到。
萧洵抬手止住刽子手,却又踌躇起来,假如她的身世真有什么内情……
到时候纠缠不清的就不只是严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