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笑着冲他点了点头,像是在打招呼。
再后来何意又遇到了这位女老师几次,见面的次数多了,何意的惧意稍退,这才开始主动向对方问好。
他留意到这位老师其实很爱笑。每周去资料馆三次,走过时都会带起一阵轻柔的木质香。她身上的衣服偶有重复,但是丝巾每次都是新的颜色和系法。他又听到其他老师称呼他为梁老师。
有一次,梁老师似乎心情很好,经过他身边时停了一下。
“这里暖气不行,不冷吗?”梁老师似乎不介意他身上的气味,笑着靠近,歪头去看他手里的书,“你是大几的学生。”
何意道:“大一。”
梁老师:“对法律感兴趣?”
何意手里拿着的是一本法学资料书。他之前有修双学位的打算,但法学院历来不对外系开放,何意听说这两年好像会改,但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赶得上。
“就看看……”何意笑了下,“不懂法会吃亏。”
他现在都记得米忠军的那句“小东西,你懂法吗?”
梁老师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便走了。
北城初雪的这天,何意闹了急性肠胃炎。
那症状跟感冒很像,他在课堂上听着课,不知不觉开始发烧,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等再醒过来,大教室里只有后排还有两个人。
同学们都走了,教学楼外夜幕降临,星灯点缀,映着煌煌雪景。
何意头晕脑胀地走出教室,觉得肚子也不舒服,自己去药店买了点药片吃上,又去到图书馆。
这次他老位置的窗台上多了一个手提袋。袋子的提手被人用贴纸粘住,上面贴着一张便笺,只有短短两行字。
“何同学,能否请你帮忙做一下这两份试题?梁老师”
何意拿出来看了眼,是两份高考模拟题。他没有力气多想,提着袋子到了外面的阅读区,忍着困意将两份试卷一口气写完。
这天何意早早回了宿舍,上吐下泻,肚子里却着实没什么东西可以折腾。只得继续吃药,喝水,早早睡了一觉。
第二天,身体好了一些,他又想起了那两份高考试卷。
图书馆开馆前,何意在门口等到了梁老师,将东西交了过去
“你今天没课?”梁老师惊讶地看着他,又觉出异常,“你是不是生病了?”
“吃过药了。”何意把手提袋递过去:“我现在要去上课了,梁老师再见!”
“等一下!”梁老师拉了他一把,“你下课后来这里找我,我有事跟你说。”
何意惊讶地看着她,但来不及多想,挥挥手跑走了。
他们上午四节课都是满的,还是在跨系的大教室里。临近期末,二百多人的教室里座无虚席。老师在左右幕布上同时投影,走来走去,声音时远时近。
何意觉得自己这次感冒有点严重。第四节课的时候,老师布置了习题后出门洗手。
何意浑身发冷,费力地辨认自己的字迹,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课堂上突然安静了。
何意下意识回头,发现甄凯楠正从最后一排朝自己冲过来。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
他的反应慢了半天,愣愣地看着甄凯楠,这人的黑色大衣被风掀起,脸上的表情十分惊慌,奔过来时目光牢牢锁着何意。
等甄凯楠跑过一半的时候,何意惊觉回神,随后抓起书本就跑了。
外面风很大,雪粒子被风卷着钻到脖子里,冰得皮肤刺痛。
何意一直跑到图书馆,在顶层的那处角落里,抱着书本靠着墙慢慢坐在了地上。
他放轻呼吸,静静地等了很久。
他想起了中学时的那封情书。
何意没有答应那个女生。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会把那封有着淡淡薰衣草香味的信纸拿出来,反复观看,然后虔诚地将信纸盖在脸上,与别人眼里那个美好的何意短暂相拥。
不知道过去多久,外面的学生一波一波都去吃午饭了,何意才猛然一惊,想起跟梁老师的约定。
他匆匆下楼,本来没抱希望,没想到梁老师竟然一直在门口等着。
“是不是给忘了?”梁老师穿着一件米色的羊毛连衣裙,外面是咖色外套,“我今天看了下你做的,不错,高考过去这么久了,你还能答满分。”
“这份试题难度不大,都是常规考点。”何意跑得脑门上都是汗,刘海湿成了缕,笑起来时苍白的脸上,透出一股子少年意气。
他不好意思地冲梁老师道歉,“老师,对不起,我给忘了时间了。你找我是什么事?”
梁老师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他:“老师找你是有件私事。我们去车上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