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晏臻在爽约后,内心愧疚不已,接连几天都频繁跟何意通着电话。他知道何意他们现在的时间比较宽松,于是给何意转了钱,让他五一过来,俩人见面。
何意没收钱,他在假期开始后考虑两天,然后买了两张动车票。
从s市到北城,何意在动车上度过了漫长的八个小时。俩人最终在学校外面的酒店里度过了一天,隔天一早,何意便踏上了回程。
贺晏臻对此很不高兴,他给何意买了机票,希望何意能多陪陪自己。然而何意却道,他害怕飞机出事故,如非必要,他不想坐飞机。
贺晏臻只得作罢,并扼杀了以后自己出车马费,让何意过来见面的想法。他算着时间,距离学期结束只有两个月了,他们只要再忍忍就行。
两个月后,何意结束了自己的大三时光。
他们这学期的最后是在几个科室轮转,儿科是大家最头疼的去处。何意的大三生活便结束在孩子们的鬼哭狼嚎中。
每次看着哭闹不休的孩子们,何意都忍不住回想,为什么自己小时候会那么安静?是自己记错了吗?
他知道记忆会被时间美化,就像他跟贺晏臻之间的点滴相处,甜蜜的部分总会被放大着色,仿佛他们的爱情炽烈,不能没有彼此。
但实际上,当何意开始把“贺晏臻并没有非自己不可”当做前提时,他又会清楚地意识到,他跟贺晏臻之间的激情减退,是从去年开始的。
去年九月份,带着最后不安奔赴s市的贺晏臻,得知了何意最后的秘密。从此何意完全属于了他,而他也开始将何意放在后面,放在国护队的训练后面,放在米辂和聚会的后面。
何意缺失的,不只是这句“生日快乐”,在更早的时候,他也不曾收到过“元旦快乐”和“圣诞节快乐”。
今年换成他去北城,算是还了贺晏臻的千里奔赴。
这样将来俩人分手时,自己不会有所亏欠。
何意平静地等来了暑假,他带着行李回到了老家,打算重新整理一下自己。想想假如终有一天没有贺晏臻,自己一个人还能做什么。
但当他到带着行李到家后,见到的却是满楼道的装修贴纸,和脏兮兮贴着装修告示的入户大门。
那处从小住到大的房子,有着他和妈妈共同记忆的家,在三月份便被米忠军卖了出去、如今新房主正砸掉原来的墙壁重新布局。
何意在这个家里存放了十几年的奖状和书本,贺晏臻那年寒假买来的冰箱,也全部没有了。
何意在小区的石凳上坐了一夜,第二天又卷着铺盖回到了北城。
分校区里人烟稀少,他不由庆幸自己还有宿舍能住。
何意每天在宿舍睡到自然醒,醒来后也不知道都做了些什么,一天似乎眨眨眼就没了。他觉得自己应该出去找个兼职,但又实在没有力气,于是宁愿在床上躺着。
贺晏臻知道他回到老家后,仍是在忙碌之余偶尔发信息或打电话。何意每次都安静听着,只是很少提到自己。
“你在干什么呢?”有一次,贺晏臻觉得何意似乎话太少了,于是道,“这几次都是我自己说话,你最近在忙什么?怎么都不跟我讲?”
“我喜欢听你说话。”何意道,“最近比较累。不太想说。”
贺晏臻疑惑:“你又在家里开班了吗?”
何意躺在宿舍床上,恹恹地“嗯”了一声。
暑夜闷热,宿舍里没有空调,何意热得像是一条搁浅的鱼,连喘气都犯懒。
贺晏臻听出他的疲惫,安慰道:“太累的话就别做了。我大四一毕业就可以去律所工作。到时候工资养你足够了。你别为了一点补课费累坏身体。要不你回北城?我们也很久没见了。”
“不用你养,我自己有钱。”何意笑了下,“你刚刚还没说完,那个学长怎么样了?”
贺晏臻顿了顿,他刚刚跟何意说起了一位在秋季学期进入上海国际经济贸易仲裁中心实习的学长。
上海国际仲裁中心的实习一般只开放给国内知名院校的研究生,这位学长运气好,因法学竞赛表现突出,又有老师推荐,于是以本科生身份获得了秋季学期的实习机会。
“贸仲杯”比赛的报名选拔也是九月份,有校队的人劝贺晏臻放弃国际赛事转而打国内赛,并以学长的经历来说服他。
然而贺晏臻做事却极少听别人的意见,他特别自我,目的性又强,于是那位同学道:“我只是认为这个安排更适合你,你作为新手一上来就攻略地狱模式,对你对团队都不好。你不信的话,不如问问你自己最信任的人,看他会给你什么意见?”
贺晏臻今天便将同学的话转述了一遍,问何意的想法。
何意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却问他:“如果我给出的意见,跟你的选择相反,你会听我的吗?”
贺晏臻愣了下:“我会慎重考虑。”
“那其实还是你自己做决定。我说与不说,说什么,并不会改变你的结果。你在抛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确信了我一定会支持你的选择。”何意道,“问你个问题,你最信任的人真的是我吗?”
贺晏臻听着不对劲,皱眉问他:“你怎么会这么问?我最信任的不是你是谁?”
“你爸爸妈妈抚养你长大,爱了你十几年。你的朋友、发小也跟你相识更久……”何意问,“为什么不是他们呢?”
贺晏臻:“……”
“算了,我就是随便一问,没有别的意思。”何意却接着道,“我支持你的决定,也希望你能成功,你值得最好的。”
贺晏臻感觉他不高兴,先道:“在恋人方面,我已经得到了最好的。”
“谢谢。”何意笑了下,“我累了,先去休息会儿。你加油,这样吧,晚安。”
这次通话让贺晏臻确信了何意对他有所不满。他反思了自己,这学期的确太忽略何意了,他甚至都没有去s市跟何意见过面。
一方面是因为忙,特别忙,另一方面,却是因为他跟何意的感情已经稳定。除此之外今年何意跟王越的关系已经淡了,甄凯楠也出了国。何意身边的人越少,于贺晏臻而言安全性越高,他倾注的关注度自然也会少许多。
意识到这点后,贺晏臻开始试图补救,他几乎每天都会打两通电话,即便是忙得焦头烂额,也总能见缝插针地联系何意,问何意在做什么。
何意每次都会接听,却说不了两分钟就挂电话,内容也是差不多。
“在上课呢,晚点聊。”“有点累了,想去睡一会儿。”“我去点个外卖,回头再跟你谈。”
如此一周后,贺晏臻愈发不安,于是他跟队友请了一周的假,从北城买了车票,直奔了奉城想要给何意惊喜。
奉城的夏天稍微凉爽一些,贺晏臻出火车站后换了身衣服,然而当他打车到目的地,顺着记忆中的楼栋找到何意家后,看到的却是乱糟糟的装修现场。
“怎么又来一个?”新房主过来监工,被敲开门时以为是邻居嫌吵,等一听又是来找原主人的,脸色立刻变了,“不是跟你们说了吗,这房子早就卖给我们了,你们有事去找原来的房主!”
贺晏臻愣住,竟然问了个很傻的问题:“谁卖的?”
新房主警惕地瞥他一眼,“砰”地一声将门关上了。
贺晏臻拉着箱子站在灰扑扑的楼道里,半晌之后才回神。
他在楼下抓住了何意对门的小孩。
那孩子对他还有印象,老老实实站着回答:“早就卖啦,植树节的时候他们就在装修了。”
贺晏臻:“……”
何意暑假说要回来时,给他发过动车票,所以何意是到了家门口之后,才发现家没了?
可他没有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