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西沉去城里把最好的大夫请了来。
那大夫何时见过这场面,明明都已经睡下了,被人从被窝里硬生生喊醒,略显昏黄的烛火下,男人身形高大气场凌冽,宛如出鞘的剑刃,藏着锋利的光。
看起来就不是普通人,但还算是懂礼节。
候在门外,一直等到许可后才进入内府。
男人看起来很是年轻,眉毛拧在一处,点漆般的眸子里压抑着急切的心绪,长发被松松挽在身后,还在汩汩的往下滴着清水,衣襟上被晕染开一大片水迹。
但他根本没在意自己的狼狈,神态间满满都是焦急之色。
如此匆忙,连头发都顾不得擦拭,想必病人情况已经到了极为凶险的地步,大夫不敢耽搁,连忙收拾好医箱。
结果却被犹疑的告知,是为鸟雀瞧病,还询问他是否有此经验。
大夫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可能还在睡觉中,不然怎么会做这样一个无厘头的梦?
是他疯了,还是这男子疯了?
兽医和人医可谓隔行如隔山,医术医理皆不相同,自己是为人看病的,对动物的病可是一概不知。
正当他想要严词拒绝的时候,那男子突然开口说道:“我已经派人打探过,周围并无为动物看病的兽医,只能找你来为我家小雀看病,我也知道人医和兽医有很大的不同……”
“这是定金,无论你会不会看,我都不会收回。”
一锭金子被掷在红木桌子上,闪着独属于金钱的耀眼光芒。
大夫坚定的拒绝之词梗在喉咙里,他瞅着那金锭半天移不开视线。
他吞了吞口水,觉得自己也未尝不可一试。
无论是给人看病,还是给小动物看病,那不都是看病吗?
——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凌西沉带着大夫一路快步回到客栈里。
他腿长,迈得步伐又大,大夫在后面气喘吁吁的追。
“就是这里,你快些,他疼得不行……”
凌西沉率先打开了门,见到里面的场景后又迅速的把门掩上了。
大夫差点一头撞在门上。
不是要看病吗?好端端的,干啥把他关外面?
他万分疑惑的拍了两下,却只听见屋子里男人有些喑哑的嗓音让他离开。
“无事了,你先回去,诊金我会让随从付给你。”
大半夜的耍人玩吗?
大夫年岁已经不小了,体力远不及年轻人。
此刻因急于赶路而上气不接下气,他双手撑着膝盖缓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他本想抱怨两句,兜里那沉甸甸的金子让他闭紧了嘴巴。
金子被他揣在了内衣的里侧。
他活这么久,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他怕放在家里不安全,只能随身携带着。
重量虽沉还硌,却让人很是安心。
如果每位雇主都这样大方,他再跟着跑两圈也不算什么,就算把他累成狗,他也会啪啪鼓掌,称赞雇主跑得好。
……
凌西沉怎么也也想不到,自己只不过是出去了几刻钟,再回来居然是面对这样一副场面。
原本小鸟所在的地方,蜷缩着一个陌生的少年。
他穿着一身洁白的纱衣,不知从哪里沾到了水,显得稍许通透。
他肤色极白,似皎皎月光,又像松顶清雪,在略暗淡的烛光下显出如凝炼牛乳般的细腻与光洁。
乌黑细软的发丝一直垂落至腰间,有几缕调皮的碎发缠在纤白的手腕上,黑白分明,形成强烈的对比反差,勾勒出一种娇怯的羸弱。
他把头埋在手臂上,瞧不见相貌,却让凌西沉的心脏不受控制的砰砰乱跳起来。
他连怀疑都没有怀疑,刚一看见少年就确定了他的身份。
这是他的小鸟。
凌西沉又默念了一声他的。
这一下不知触到了哪根神经,凌西沉猛地将桌子上的凉茶一饮而尽。
那茶放了许久,茶杯底满是沉淀的细碎茶叶,污浊又难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