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番外·晋·江唯一正·版

“济仁堂这一年多来,只有你们一家是因为产妇难产而来的。”余舟道:“京城每年有多少妇人因为这个殒命,你们想必多少也能猜到一二,若是他们遇到这样的情况都能来济仁堂,说不定济仁堂还能多救几条人命。”

“是是是!”那妇人的父亲忙道:“都是老夫迂腐,老夫实在惭愧!”

“你们实名给济仁堂送个横幅吧!”余舟道。

大渊朝民风开放,对于男女大防不那么在意,所以这产妇开刀的经历并不会给她的名声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相反,事情若是传开了,却能替济仁堂打响名声,这样就能救更多人的命。

“敢问余公子?何为横幅?”男人问道。

“就是……”余舟朝他比划了一下,道:“这么宽,找红布做底,绣上金字,挂在济仁堂的门脸上。”

那女子的丈夫闻言便懂了,“这样一来,所有经过济仁堂的人都能看到。”

“好说好说。”那女子的兄长又道:“在下在西市也有两间铺子,届时一并扯上这横幅,给咱们济仁堂打个名声。”

余舟闻言颇为高兴,忙朝他们道了谢。

实际上不止是他们的横幅起了作用,在那女子平安之后,这件事在各个医馆便传开了。

没过几日便有另外一个这种情况的病人被抬到了济仁堂。

这种事情本就是开头最难,一旦有了先例,便会打消很多人的顾虑。

虽说古代条件有限,开刀风险很大,但相较于难产所带来的必死局面,哪怕只有三五成的生机,也会让很多人动心。

自那日之后,济仁堂便算是正式步入了正轨。

不久后,济仁堂还开设了“顺产住院”的业务。

那个时候妇人生产都是在家里,各家条件各不相同,若是请不起大夫的家庭,出现问题的概率太大了。此前京城的医馆没有像济仁堂这样能“住院”的,所以也没人想过生孩子还可以去医馆。

如今好了,自从有了这个选择之后,若是对生产不大放心的产妇,便可以提前住到医馆,这样若是出了意外还可以及时抢救,大大减少了生产所带来的死亡风险。

自那以后,隔三差五便有人去济仁堂送横幅,后来恨不得将横幅都送到了余府。

也不知众人是怎么传的,将余舟这半个济仁堂的掌柜传得跟个活菩萨似的。

岂不知余舟只是自己经历过这种无助和恐惧,所以才希望能将这件事情做下去,用裴斯远的话说就是,给宝宝多积点德,保佑他能平安长寿。

济仁堂渐渐开始有了起色的同时,夏天也如约而至。

还没等天气彻底变热,裴斯远就告了假,带着一家老小去了余承闻如今做官的州府。

余承闻离京之后,去了北方一个叫云州的地方做知州。

余舟和裴斯远带着宝宝一路坐马车到了云州,此番同行的还有裴父。

余舟来之前就给余承闻寄了信,所以余承闻早早便做好了准备,在府里替他们将住处都提前准备好了。

余承闻如今待裴斯远和裴父还挺客气,再加上宝宝的面子,他几乎可以说是笑逐颜开。

而宝宝也没让人失望,一点都不认生,见了面就抱着余承闻叫祖父,可把余承闻高兴坏了。

不过待裴府的随从们将裴父拉来的几车聘礼运到余府时,余承闻就不大高兴了。

裴父想得挺周到,他觉得两家人如今离得远,再加上余舟和裴斯远连孩子都有了,所以前头那些虚礼也就免了,此番来见余承闻,可以直接将两人的婚期定了,最好在云州就找个庄子把喜事儿办了,那才好呢!

但余承闻却又在此事上有些较劲了。

“余舟也是男儿,哪怕与裴副统领成婚也并非嫁进裴府,何来聘礼一说?”余承闻道。

他倒也不是故意为难裴斯远父子,而是想着自己若是收了人家的聘礼,自家儿子岂不就成了裴家的媳妇儿?届时若是受了委屈,都要看裴斯远脸色。

裴父却没想这么多,他只是出于比较传统的思维,想着他家儿子和余舟成亲那是占了天大的便宜,自然要给人聘礼,否则显得他们裴家不够重视余舟。

好在裴斯远反应快,他朝余承闻行了个礼,“余大人若是介意,不如当这些是晚辈的嫁妆,此番既然我们来了云州,若余大人不嫌弃,晚辈嫁到余府也是乐意至极的。”

他此话一出,就连余舟都愣住了。

余承闻更是和裴父面面相觑,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我并非是这个意思。”余承闻道。

“晚辈这话也并非是置气。”裴斯远道:“小舟与我情投意合,我与他既然都是男子,成婚自然与寻常男女结合不同。但我二人均不在意这些虚礼,只盼余大人能成全我们。”

他这般放低了姿态,倒是让余承闻有些不好意思了。

显然,他没打算让自家儿子嫁过去,也没打算让裴斯远嫁进来。

“爹……”余舟忍不住想开口。

裴父却抢先一步道:“我倒是有个主意,不知道余贤弟意下如何?”

众人闻言都看向他。

便闻裴父道:“宝宝他阿爹在京城的济仁堂做掌柜,如今颇得百姓信任。这济仁堂既然是造福百姓、行善积德的好事,咱们不妨在云州开一家分号。这银子呢就由老夫来出,余贤弟是云州的知州,往后咱们这分号开在这里,少不得要您的照拂,此事算是咱们两家一起办的,如何?”

“裴兄高义,倒是小弟狭隘了。”余承闻道。

“余兄爱子心切,何来狭隘一说?”裴父忙道:“往后咱们既然是一家人,倒也不必如此生分。”

余承闻闻言点了点头,看向裴斯远,“小舟性子愚钝了些,往后你要多包容他。”

裴斯远闻言便知道他算是同意了这门婚事,当即跪下朝余承闻磕了个头。

两人的婚事总算是说定了,众人心里都暗暗松了口气。

当晚,余承闻让府里的人摆了酒,正式朝余夫人和家中的另外一双儿女介绍了裴斯远和裴父。

余夫人先前大概也对此事有所耳闻,并未表现出什么惊讶。

余舟的弟妹也都颇为懂事,尤其是余沿,再次见到余舟还挺亲昵。

“宝宝是……”余承闻伸手抱起宝宝,显然还没想好怎么介绍这个小家伙。

一旁的裴父却道:“宝宝是小舟和斯远的孩子,如今尚未取大名,此番还得请余大人帮着取一个才好。”

他开口只说是两人的孩子,却没说是余舟生的。余夫人和余舟的弟妹并不知余舟能有孕一事,自然只会当做这孩子是从别处过继来的,也没追问什么。

“孩子跟谁的姓?”余承闻问道。

“跟小舟的姓。”裴斯远道。

一旁的裴父闻言表情有些不甘,却也没反对。

因为此事裴斯远已经与他争论过了,结论自然是依着裴斯远的意思。

好在裴父虽觉得遗憾,却也没坚持。

“君子敏于行而讷于言,叫敏行吧。”余承闻道。

宝宝听出来这是给自己取的名字,当即跟着奶声奶气地念了一遍,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当晚,余承闻难得来了兴致,和裴父喝了不少酒。

后来裴父遭不住了,推了裴斯远与他喝。

余舟赶路赶了很久,本就累了,早早便抱着宝宝去小院里歇下了。

好在此番有小寒跟着帮忙,他带着宝宝诸事倒也不觉得吃力。

饭厅里,众人都退了,就连裴父都被随从带着去了客房,只剩余承闻和裴斯远这翁婿俩。

“我心里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待老大是真心实意的好。”余承闻道。

“他待我也是极好的。”裴斯远虽然有些醉了,眼底却染着笑意。

“这些年我没少为难你,别往心里去。”余承闻道。

他素来不怎么说软话,如今借着酒意倒是无所顾忌了。

“小舟幼时丧母,我亏欠他良多,便总想着补偿他。”余承闻道:“可我到头来做得也不够好,倒是你……多亏了有你。”

“余大人言重了,晚辈也没做什么。”裴斯远道。

“我没想到,你竟会让孩子跟着老大姓余。”余承闻道。

“孩子是他怀胎数月辛辛苦苦交了半条命生下来的,跟他的姓理所应当。”裴斯远道:“自从我与他相识这两年多以来,我总想着要给他这个给他那个,但回过头来想想,我能给他的其实也没多少……”

一老一少两个男人互相碰了碰酒杯,言语间都颇为感慨。

“你们能彼此扶持好好过日子,为父也就放心了。”余承闻说着在裴斯远肩膀上拍了拍。

“多谢岳父大人!”裴斯远说着起身朝余承闻行了个礼。

余承闻白了他一眼,对裴斯远脱口而出的“岳父大人”这个称呼,多少有些别扭。

但他转念一想,心道若是裴斯远管他叫公公,岂不更让人难受?

好在他知道,裴斯远这称呼并没有什么别的意味,只是出于某种下意识的反应。

毕竟对方连“嫁”到他们家这样的话都能说出来了,他要是再跟对方计较这个,反倒显得他小气了。

当晚,裴斯远喝得满身酒气,他特意去沐浴完才回到房中。

余舟已经抱着宝宝睡着了,听到动静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便又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裴斯远借着酒意看着眼前的一大一小两个人,突然彻底理解了余承闻对他的所谓“敌意”。平心而论,若他有个像余舟这么乖巧懵懂的儿子,将来无论对方和谁在一起了,他多半都要不满意的。

若是个温柔和婉的女子他也不好说什么,若是个像他这样凶名在外的男子,他说什么也得横挑鼻子竖挑眼一阵子。

幸亏他家宝宝的性子不随余舟,否则他将来多半要比余承闻更操心。

裴斯远胡思乱想了一阵子,凑到余舟和宝宝额头上各自亲了一下,这才心满意足搂着一大一小两个人睡了。

自从两人的婚事定下来之后,裴父便和余承闻琢磨着婚事该怎么办。

无论出于何种考虑,公开是不可能公开的,大渊朝的百姓还没到能接受两个男子成亲的地步。

依着余承闻的意思,关起门来拜个堂最稳妥。

依着裴父的意思,又想去买个园子,大操大办一下,当然也还是关起门来。

余舟的意思,怎么都行,他不在意这些虚礼,哪怕他和裴斯远在自己屋里关起门来,他也不觉得有什么遗憾。

唯独裴斯远,对这几个方案都不是很满意。

他想和余舟成婚,而且是热热闹闹的那种。

可他也知道,他们没法像旁人那般……

“你要是想热热闹闹,我倒是有个主意,就是要委屈你。”余承闻道。

裴斯远闻言忙做出一副虚心请教的模样。

“余舟是我的长子,我可以打开家门为他办婚事,届时只让礼官说是成婚,不说是娶亲。”余承闻道:“至于是与谁成婚,便只说是裴家的孩子,不提男女,也不提嫁娶。”

这样一来,热闹有了,名分也有了。

裴斯远闻言转头看向余舟,开口道:“那你岂不是高兴了?”

“我高兴什么?”余舟茫然道。

“我可以坐花轿了。”裴斯远笑道。

余舟脑补了一下裴斯远穿着新娘的衣服坐着花轿来和他成亲的样子,顿时忍不住有些抗拒,“那也太奇怪了,哪有你这么人高马大的新娘子?”

“斯远还是不露面的好,否则定会让人看出来。”余承闻道:“届时可以说因为斯远家不在云州,所以头一日便将人接了过来。你们拜堂的时候,就说斯远身子有恙,见不得风,所以在内室拜堂,不见宾客,所有的宾客都只在外厅。”

这样一来,所有人都只知道两人成了亲,却不知和余舟成亲的是谁。

“这个法子好。”裴父忙道:“回头咱们可以回老家再办一场,用同样的法子,我好把这些年的礼金都收回来。”这些年他在商场没少应酬,给旁人家子女成婚的礼金,里里外外加起来都能再开一家济仁堂分号了。

众人一商量,都觉得这法子可行,便将事情就这么定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