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看到这样的娘,刘柔莫名有些心酸,忙一把拉住要下炕的她:“我吃过了才回来,就是想你和爹了,所以回家看看。

对了,大哥呢?

还在屋里躺着?”

提起这个,刘母脸色萎靡下来,她瞅了里屋一眼:“你哥伤还没好……”

刘柔顿时激动起来:“他都躺了多久了,还伤没好?

二哥在外面累死累活,如今连爹都出去做工了,怎么就他格外和人不一样。”

刘母忙拽了她一把,才压着嗓子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么说你大哥,他遭了那样的罪,一时缓不过来也在情理之中。”

刘柔虽是激动愤慨,可看着娘忧心忡忡的样子,下意识将嗓音也压了下来,但还是一副没好气的样子。

“是的,正常,可在这里就不是正常。

人都拼着命想活,就他一副全天下的人都欠了他的模样。

他如今这样能怨谁?

当初可是他嫌弃咱们都是负累,不愿跟咱们呆在一处的。

如今见家里的日子好过了,就跑了回来。

如果不是他,祖母也不会病倒,同样是儿子,怎么你和爹就忍心让他在家里躺着,让二哥在外面拼了命的干?

难道大哥就是你们亲生的,二哥是捡来的。”

刘母气急败坏地连拍了她两下,边拍边哭道:“可他是你亲大哥,你说让娘怎么办?

又受了那样的罪。

娘知道你和你二哥都辛苦,为了咱们家一个累得回来倒头就睡,一个给人伏低做小当侍候人的丫头,你让你大哥缓缓,缓缓了娘就让他出去做工……”

见娘难成这样,刘柔也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分,也是她乱了心,若是夫人真撵了她走,这一家子该怎么办,难道都压在二哥身上?

这么想着,她心又硬了起来,“娘,你也别怨我这么说,马上其他卫城又要来挑人了。

大哥不做工,进不了红名单,就有可能被挑去上战场。

不光大哥,还有爹,若是真被挑中了……”

刘母顿时一惊,忙拉着她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可转念一想,女儿在指挥使大人府上做丫头,总能听到些许风声。

顿时也顾不得哭了,忙下了炕去了里屋,不是骂又是喊的想赶了在炕上躺了快两个月的大儿子出去做工。

刘柔面露悲哀之色,恰恰就是知道这个消息,她才会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不然真挑上大哥和爹,这个家就垮了。

只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说不定她的差事也保不下来,以后的未来也不知如何。

没了指挥使大人府上丫头的名头,说不定会被挑去做营妓。

只要想到这一切,刘柔便感觉到深深的恐慌,更是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动那种不该有的心思。

刘母成功地将刘昌赶了出门,至于他是去做工,还是四处游荡,谁也不知道。

等到了晚上,刘父和刘茂从外面回来了。

两人如今都在试验田做工,虽是累了些,但伙食好。

家里有两个没办法出去做工的妇孺,只凭着那一顿稀粥,连命都活不了,所以两人每次都会午饭省下来把午饭带一半回来。

刘母早就把灶给点上了,正在一个瓷罐里烧水,接过丈夫和儿子带回来的饭。

她一面往瓷罐里扒拉打算煮粥,一面忧心忡忡地道:“茂儿,你怎么又吃这么少,这么下去身体该垮了。”

一模一样的两个粗瓷碗,是来到黑河卫后就发下来的,吃饭喝水都用它,若是碎了,自己想办法。

其中一个碗里只剩了三分之一的大米饭,和一些菜,另一个碗里却是装了满满一碗。

刘母知道试验田那边的给的饭食多,从来都是堆尖儿一碗的,这么看来儿子也就只吃了几口。

“天热,吃不下。”

刘茂边说,边去炕上坐下了,瞅着妹妹笑,正打算与她说什么。

这时,刘母走了过来,继续叨叨:“娘知道你想把饭省了给娘和你祖母,可你干得是体力活儿……”

“行了娘,我心里有数。”

刘茂神色不耐打断道。

刘母叹了一口,只能住声,扭头去埋怨丈夫不知道心疼儿子,怎么就不知道说说他。

刘父年纪也不小了,又做了一天气力活,早已是精疲力尽。

刘母说她自己的,他则阖着目养精神,只当没听见。

就着刘母的叨叨声,刘茂问刘柔:“怎么想着回来了?

是不是想家里了,我记得你上个月还有假没休,干脆一并休了吧。”

刘柔看着一副天塌下来的都是一副笑脸的二哥,突然又是一阵悲从心来,脸上自然带了些表情出来,刘茂诧异地看着她,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家里了。”

说着,刘柔就下了炕,帮娘做饭去了。

这话自然也说不下去。

其实所谓的做饭,不过是将刘茂父子两个带回来的饭,混着从卫所那边领回来的稀粥煮一煮。

但架不住里面有肉有菜,所以极香的。

饭刚摆好,刘昌从外头回来了,只看他衣裳就知道他今天并没有做工。

刘茂并不知道白日里发生的事,所以也没说话,只是也没和刘昌打招呼,浑就当没看到他这个人。

倒是刘昌见刘茂一副眉眼不抬的样子,似乎受到了刺激,斜着眼阴阳怪气道:“怎么?

自诩是家里的功臣,所以连长幼尊卑都没了,连大哥都不知道叫一声?”

这刘昌也生得斯文俊秀,容貌过人,就是这幅样子让人看了着实气闷。

以前他不是这样的。

可以前也没给他机会这样,一个人的真正心性是如何,只有适逢其人生低谷之时才能看出来。

以前刘柔不懂这个道理,现在才懂的。

刘茂没有说话,一桌子人都没有说话,刘母手抖了一下,继续往每个碗里盛粥。

除了刘老太太的粥是提前盛出来放着灶上热着,剩下五个人,每个人碗里都是一般多。

想着二儿子午饭没吃什么,刘母随便往自己碗里舀了两勺,剩下的汤汤水水一并倒进了刘茂碗里。

刘昌早就吃上了,他上午出去的,在外面饿了一天,此时看到浓香四溢的肉粥哪里忍得住。

就着碗喝了两口,被烫得龇牙咧嘴,此时见到刘母的动作,便道:“功臣的待遇就是不一样。”

刘父面色疲惫且忍耐,刘母嘴唇抖了两下,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刘柔啪的一下扔了手里的木箸:“你够了!二哥为家里做了多少事?

干着最累的活儿,饭舍不得吃省下来都拿回家,你一个全手全脚的人,什么不干白吃白喝,你有脸说二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