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尉仔细看妈妈,头上又白了一些,并不密集,只是隐隐约约,在他印象里,母亲一直是那个默默微笑,气质高贵的女人,盘着长发,面容精致,举止端庄,不知什么时候,背开始微驼,眼角的纹路也渐渐加深,但是乍看过去,依旧是曾经那个漂亮典雅的女人,只是话越发多起来,越来越喜欢人多热闹的地方,就算不说话,就那么呆着也觉得舒心。
孙尉心里发酸,妈妈今天心情很好,好多话一遍遍重复,谁家的儿子结婚了,哪个远房亲戚有如何的机遇,甚至家里的金毛产了一窝仔,也要描述半天,还叫孙尉快点和面,忙完了带他到园子里看看。
母亲尚且这样,面临危机承受巨大压力的父亲,不知道现在要变成什么样子,他也早不是当年意气风发风采卓然的样子了。
孙尉把头埋在面团里,孙妈妈发现的迟了,叫一声糟糕,立刻把他扯开:“你这孩子,东西还要吃呢,你这一折腾,怎么弄。”
孙尉悄悄把眼角的泪擦了:
“妈妈,我以后少拍点戏,多陪陪你,好不好?”
母亲笑着摇头:
“年轻人总是要忙事业的,妈妈有了了陪。”
了了是孙尉家的母金毛,刚生了一窝小的,孙妈妈跑前跑后忙了半天,初冬,天渐渐冷了,一窝金毛冻着就不好了。
晚上一家坐一块,孙尉跟堂哥打听公司的事,孙妈妈说的一点没错,公司还在死撑着最后一口气,伯父以前在国外几家银行分散存了不少古董名画,现金也可观,现在跟父亲商量后,打算把东西都取出来,连同家里的几处别墅一块卖了,这时候行情不好,可能会大贬值,缩水得厉害,雪上加霜。
伯父叫孙尉不要理这些事,他那部电影因为公司的运营环境不好,暂时停下来,不过倒是可以先接别的戏。
孙尉一门心思都扑在它上头,哪里还能分出心神来接别的戏,他知道公司里这些麻烦事家里一向不想他沾染,所以才叫他接戏,把他打发出去免得乱担心。
晚上躺在床上,孙尉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是真恨尹历,那么把人骗过去,不顾他的意志就硬来,家里公司也给他搞得天翻地覆,但是他也知道尹历的为人,他有备而来,事情就必须按他的预计一步步上演,否则大概只能鱼死网破。
他一点都不知道尹历的底线在哪里,触到了会有什么后果。
再想想父亲母亲,他心里一热,自己就这点价值,说什么也得用上去。
只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接受,会用什么样的异样眼光看待自己,妈妈还会像下午那样,给他蒸桂花糕,跟他唠家常吗。
孙尉忽然感觉很害怕,他走的这条路,实在没什么保障,弄不好就是一条死胡同,再钻不出去。想着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去楼下吃了早餐,苏妈妈进来收拾,顺便告诉他:“小尉,外面有人找你,好像是你朋友。”
孙尉正奇怪,往外走,看到车就涌出一种不妙的感觉,果然,车窗摇下来,是尹历。
孙尉立刻钻上车,关好车门让他开远一些,然后问:
“你不是让我先不要透露咱们的事,自己怎么找过来了,今天只有我妈在家,不然就麻烦了。”
孙妈妈还是很久之前在酒会上见过尹历一面,那时候他还是少年,这些年两家没怎么来往,交集更少,早不记得这孩子的样貌,换了爸爸或者伯父,孙尉不敢想象。
尹历从后座拿出一盒蛋糕,才笑道:
“当然是知道他们不在才过来的,你过两天生日,我可能在国外,就做了提前送过来,你虽然喜欢甜食,但不要多吃,尝尝就好,让伯母也尝尝。”
孙尉随口问一句:
“你亲手做的?”
尹历居然点头,孙尉一时没说话,抱着蛋糕盒子居然有点不自在。
“我先回去了,家里有点事。”孙尉用手扒车门。
尹历扶着他的头,吻了一下算是告别,然后笑着看他离开。
孙尉回到家,走到垃圾箱旁边,想半天还是没下去手,孙妈妈看他手上抱着蛋糕盒,还觉得奇怪,看他傻站半天,赶紧拉住了,问他:“怎么了孩子?谁送的蛋糕?”
孙尉回过神,勉强笑道:
“后天不是我生日吗,朋友提前送的,妈你也来尝尝。”孙尉怕母亲问得多了,自己应付不来,赶紧岔开话题。
孙妈妈微笑,去洗了手,孙尉切好蛋糕,是榛子巧克力味的,很浓郁,他从小就爱这类甜食,不知道尹历用了什么原料,诱人得很,居然一时停不下来。